倒是陈云笙忽然说:“这么说,我和虞姐是一样的哎。我在科班学小生的。哦,不对,是相反。”
虞孟梅扬了下眉,随即想起当初在巷口听陈云笙唱的那段《十八相送》,梁山伯唱得很对味,确实是小生的底子,也就释然了。
倒是方秀琼很惊奇:“那你怎么改花旦了?”
“因为我那时老不长个,”陈云笙不好意思地说,“师父说我太矮,就别演小生,演花旦算了。后来等我长高了,我都已经改工花旦好久了,就没改回去,一直唱下来了。”
方秀琼听得直笑:“这是今天我听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你们这一对搭子怎么都这么颠来倒去的?”她眼睛转了一转,忽然有了个主意:“要我说,你们这出《碧玉簪》,干脆虞姐演李秀英,阿笙演王玉林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剧早期行当划分不严格。宗师里,尹桂芳早期就是学花旦,后来改的小生,解放后演屈原,还能应工须生。和她搭过很长时间的竺水招则是初学小生,后改花旦。尹竺拆档后,竺因为没有小生搭戏,又改回了小生。有兴趣的童鞋可以搜下她的《柳毅传书》。另外据说王文娟早期也是学小生的。
笙妹虞姐反串,大家期不期待?
第18章碧玉簪·送凤冠(2)
陈云笙眼睛一亮:“反串?”
方秀琼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随即板起脸,正色道:“这怎么叫反串呢?这根本该叫回归本行!”
倒是虞孟梅不太赞成:“别胡闹。”
“才不是胡闹呢,”方秀琼说,“你们反正都有底子,说不定观众爱看呢!不不不,是一定爱看!虞姐你想啊,平时你都演王玉林,突然要演受气小媳妇,换了我也肯定要买张票看看啊。我敢打赌,你们要是这么演,广告往外一贴,就是场场爆满,震惊全上海!”
“演吧演吧!”陈云笙两眼亮晶晶地说,“虞姐,我们演吧!”
虞孟梅失笑:“《碧玉簪》是花旦戏。”
因为这出戏花旦吃重,她才挑了这一部排,本意是想借机帮陈云笙打打名气。自己若是演了李秀英,不就达不到这个目的了吗?
“只要能看虞姐演花旦,怎么都行啊。”陈云笙当然听得懂虞孟梅的弦外之音。可是她不在乎。不但不在乎,还越想越兴奋。虞孟梅演花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自己还能和她搭戏,这比她自己升头肩都值得高兴。
“你看你看,”方秀琼说,“连阿笙都这么说。她是你头号戏迷。错不了的。”
在陈云笙和方秀琼一味撺掇下,虞孟梅终于松了口:“要是经理不反对,那就演吧。”
张经理当然不反对。他对方秀琼的提议拍案叫绝。自打日本人进了公共租界,剧场生意比往日清淡不少,他正犯愁要怎么提振剧院的票房呢。这主意简直是刚想打磕睡,就有人送枕头。张老板喜得在经理室里直拍脑袋,他怎么早没想到这招呢!
广告很快放了出去。戏迷们一片哗然。剧场被人门槛踏破,电话也差点被打爆,都是观众和他们反映广告写错了。得知他们没有写错,虞孟梅下出戏真的演花旦后,大家的反应都很剧烈,欢呼狂喜者有之,痛心疾首者有之。欢呼的自然是因为难得有看到偶像反串的机会,痛心的却是觉得虞孟梅这是歪了心思,走上了邪路。就是那位很有权势的过房娘赵太太也很疑惑,忍不住在打牌时问虞孟梅怎么想的?以她现在知名的程度,完全不必要搞这样的噱头。这要是演得不好,岂不是砸了自己招牌?
这些议论虞孟梅都一一挡了回来,只说让他们等着瞧。于是在万众瞩目中,一场大戏开演了。
***
《碧玉簪》本是婺剧,原叫《三家绝》。民国七年男班来沪,于华兴戏院演出此剧,把悲剧改成了大团圆,获得极大成功,从此成了越剧的保留剧目。
这出戏说的是尚书李廷甫赏识王玉林才华,将女儿李秀英许配于他。李秀英的表兄顾文友心慕秀英,求婚不成便买通媒婆,意欲拆散秀英夫妻。新婚之夜,王玉林在房门口拾得碧玉簪一枚及书信一封,误以为秀英不贞,又怕家丑外扬而不肯明说,只一味冷待秀英,令秀英倍受凌.辱。后来李廷甫得信,去王府责问,真相大白。此时秀英已被折磨成疾,被接回李府养病。王玉林赴试得中状元,请来凤冠霞帔,向秀英赔罪认错,夫妻重归于好。
虞孟梅一向是演王玉林的,这一回突然演起了李秀英,观众自然好奇得很,没几天票就销售一空。开演时过道都加满了座。
方秀琼从后台偷看一眼人头攒动的观众席,得意地对陈云笙说:“我先前说什么来着?肯定场场爆满。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满成什么样子了。”
比起人满为患的观众席,陈云笙其实更好奇虞孟梅扮花旦的样子。刚刚虞孟梅去换装,她在外面踮着脚尖偷窥了半天。可是虞孟梅捂得紧,说是上场前不让看,痒得陈云笙心里像有猫抓一样,简直要望穿秋水。
“行了行了,”方秀琼一边推她一边说,“急什么,一会儿上了场你自然看得到。快快快,到你出场了。”
陈云笙被她推着正要出场,忽然“咦”了一声,回头认真说:“秀琼姐,我出场不就是你出场吗?”
方秀琼醒神。她演的是李廷甫,还比王玉林早一步出场,不由拍拍脑袋:“对对对,差点忘了。”她戏谑地向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