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嬷嬷说的话果然算数。来到辛者库的当晚,便先把林莫夕藏了起来,然后兴师动众的在她的舍室里搭了一张木板床。被子,藤枕,简易衣架,一一被拿了来,虽chu糙了点,却也干净。辛者库中三十八个婢仆,当晚便被叫来了接近二十个人,打理好一切时,分站在傅嬷嬷舍室的前面。傅嬷嬷假装咳了几声,便声色俱厉道:“这几日,本嬷嬷身体欠佳,有一婢在这里照顾足矣。你们要好好干活,回头哪位娘娘的衣服没洗干净,那个g中的马桶没涮净,就休怪本嬷嬷狠心——”
躲在墙角的林莫夕正巧在偷听,被傅嬷嬷的话登时吓得一激灵,她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包裹,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湿湿的汗。见众人候完吩咐都下了去.林莫夕才慢慢地把头探了出来。昏暗的夜色里,她的脸庞映着如水般的月华,格外楚楚动人。
来到辛者库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过去了。傅嬷嬷夜里的呼噜声让林莫夕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外婆,同样慈祥的睡容,虽苍老却不难看出曾经有过的温腕之色。林莫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当初,她被传召入g是很突然的事,突然到刚刚还掂量着要做什么午饭给娘吃,下一刻,便让娘送进了g去。那时,她哭过,喊过,求饶过,甚至责怪娘为什么要背着她偷偷给自己报了名。娘说,莫夕你要好好在g里学做膳,以后可以问个好前程。哪知,来g里的第一天便突然被派到了酒涎阁酿酒,又突然遇到了那个他,进g短短一个月未到,便被贬进了辛者库。若是让娘知道,应该会很伤心吧?
林莫夕揪着被角将一侧的脸埋在了被子里,如墨的秀发丝丝分明,铺撒在身后,如愁丝般拨弄不清。那时,她想起了他如星子的眸子。他的目光在她的脑海里如箭般一闪而过,柔柔的墨玉色,似乎罩着一透明的水雾。林莫夕忽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喝醉的模样,想着他挺挺的鼻子,想着他粉色丰满的嘴唇。没错,江若痕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有力的,却忽又轻柔得让她无所适从,这样宽大的手她想逃也逃不过。那掌下的r茧仿佛在那一刹那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里。想着想着,便脸红了,倦意袭来,眸色慢慢地合上,便不知又做了什么胡乱的梦里去了……
此后的每天晚上,林莫夕便一直睡在傅嬷嬷帐幔外的临时木床上。那个地方还不错,因为离窗子很近,偶尔林莫夕睡不着时,便会伏在窗前,细心地听着风吹草木的声音。隔着繁密的杏花枝隙,看着夜空之中澄圆的月亮,低下头,琉璃色的月光铺洒在她乌黑的发上,伴着习习的夜风,温柔舒适。
白天的时候,林莫夕便被傅嬷嬷锁进了房舍里。舍房有个后门,推开后,是一个小小的菜园子,四周皆是石壁峭岩,周边零星地长着几株醉香草,草香诱人,无风自动,一看便知附了几分灵气的。平时,g本不会有人能来这里,算是最幽深僻静的地方了。里面曾有历代四位老嬷嬷开过的一块地,现在算是荒了不少。仅有两步见方的地方,被傅嬷嬷随意种了些小葱,香菜和蒜苗之类,许是总忘打理,这两块地也算是干渴不已了。
辛者库本就是要人干活的地方。之前傅嬷嬷想了多种活计给林莫夕,可李掌酝也总说不行。所以,现今林莫夕在辛者库反倒没了事做,一个人溜达到了园子里,索x也抡起了锄头来,把荒了的地翻了翻,为那几个生命力顽强的植物细心地浇浇水,拔拔草。拼命地把时间应付应付,再填进自己颇为空虚的心里。
四天之后,一场春雨落了下来,人都说春雨贵如油,润物细无声。早起后,园子里分外清明,才发现三天前刚刚翻好的地上,竟也冒出了小苗。林莫夕一阵欣喜,许是翻地时把原先的种子翻进土里,重新发了芽。只是这小芽实在很脆弱,要倍加保护才行。
偏巧那天李掌酝闲时来探望。入了后舍,大门一关,便穿进小门奔着后园子去了。林莫夕那一身粉色的罗裙在阳光下分外亮丽,远看也好,近看也罢,总觉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讨人喜欢。
李掌酝安心地一笑,不想打扰她,方退回身来,冲着傅嬷嬷笑眯眯地道:“看起来我们莫夕没做苦活。”
傅嬷嬷哼了一声:“是没活可做。我们辛者库最轻的活你都摇头,你说说,你送来干嘛?”
李掌酝甩了甩藏青色的广袖,轻道:“就那个整天转着炉子焚来焚去的?傅嬷嬷,你怎么不想想,那鼻子薰坏了怎么办?酿酒人没有鼻子,闻不到酒香,你让本掌酝情何以堪啊……”
傅嬷嬷叹了口气,这辈子最说不过的就是她。但对于软柿子,李掌酝捏得绝不手软。
第二天,便有膳典与酿卷送到了傅嬷嬷的手中,随卷附送的,竟还有一包菜种子。傅嬷嬷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李掌酝究竟把我这辛者库当成是什么地方了啊?
管他什么地方?李掌酝分明就是把孩子藏过来让傅嬷嬷养着。
总之,有了这些宝贝,林莫夕再也不用空寂无聊的数日子了,每天没事的时候便去看那些民间稀有的珍贵典籍。困了就倚在后园子里的小椅上睡会。饿了,前舍里有傅嬷嬷为她准备了一天的饭食。想说话了……对,林莫夕话很少,她比较喜欢静止的事物,有时,连她也会是静止的。所以,她可以思考很多问题,所幸没人打扰,自己的新奇想法也随时随地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她像永远也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