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玉瓷
庭院深广,寺中修行的和尚在诵经祷晚, 不知何处殿宇传来木鱼声声, 再浮躁的心, 都安静了下来。
修行者不耽于物欲,寺宇多半艰辛, 客舍的冬被也做得单薄。灯烛明明灭灭的光落在暗影里, 被垂落的床幔半遮着,榻上人的眉眼有些儿模糊,不细观,便只看得到海棠春睡的轮廓。
只是再模糊,都挡不住她曼妙的身姿。漂亮的脸蛋,修长的晧颈,冬被下, 无法忽视的浑圆起伏。苏哲握着青花小瓷瓶回到床榻边,伫立了一会儿,才坐到了床沿上。
“挽香。”她轻轻唤她。
薛挽香用过药睡得沉,眉头都没动一下。
苏哲拉着她的手, 凑近了道:“我给你上药, 好不好?
略显粗糙的棉布被子掀开了一角, 苏哲眨眨眼,抬手解开了薛挽香衣襟的丝绦。绣着金丝纹路的襟口慢慢敞开,露出里边月白色的中衣,苏哲已见过许多次,却依然绯红了脸颊。
她忽然想起来, 与她相识这么久,她还从未有过如今晚这般,为她宽衣解带。从来受伤的都是自己,不辞辛劳衣不解带照顾她的,一直都是薛挽香。
中衣的系绳打的是蝴蝶儿般的活结,苏哲左右扯了两下,手一松,扯开了。她心头砰砰砰直跳,波涛软玉在薄薄衣衫下的遮掩下有种欲说还休的魅惑。苏哲定了定神,忍着纷乱的心跳,小心翼翼的揭开薛挽香的中衣,尽量让她只露出圆润的肩头。
衣襟半解,肩窝露出来的一刹那苏哲忽而怒火攻心,愤怒来得太急,压都压不住,她咬牙盯着她肩窝靠近胸口的地方,一个青紫泛红的掌印,赫然印在白皙的肌肤上。
她咬咬牙,猛然起身就往外走,出到门外反手关上房门,几步走到石桌旁,重重一掌击在石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天边厚重的云层翻滚压抑,冷风萧瑟直冻进骨头里。苏哲森寒着眉目,浑然不觉。幸而修行的和尚都在做晚课,客舍周围并无旁人。她在室外站了一会,极力收敛了怒气,才转身走回屋舍。
本应是迤逦万千的风景,心里却是沉沉的难受。
苏哲深吸一口气,取过瓷瓶倒出药酒,一丝儿腥辣冲上眼睛,为薄红的眼圈找到了借口,她抿着唇,将药酒慢慢抹到薛挽香肩窝伤着的地方。
“都淤血了。”她嘟着嘴,触着她肌肤的指尖微微用力,给她散着淤青,眉眼中尽是温柔,又不复方才一个人在外头的寒凉模样了。“那混蛋丫头,给我逮着机会,打不死她!”
大约还是疼,虽在昏沉中,薛挽香仍旧不安的拧了拧身子。苏哲手上都是药,忙挨近她哄道:“别动。一会儿就好。”
“阿哲……”薛挽香蹙着眉,低声呢喃。
“我在呢。就在你身边。”她说着放下瓷瓶,一手护着她的肩,一手揉搓伤患淤青的地方。
薛挽香眉头皱得深深的,终于被她折腾得醒了过来,半睁着眼迷糊的瞧。苏哲见她醒来,很是开心,冲她笑道:“难受了是么。别怕。我守着你。一会儿就好。”
“我怎么了?”她艰难的转头,一阵药酒味儿窜入鼻尖。
“被个蠢女人打伤了。我请寺里的大师给你诊了脉,不碍事的。歇两天就好。你饿不饿?”
薛挽香从未受过内伤,只觉得困顿极了,她摇摇头,眼看着又要昏睡过去,却还不忘问她:“你呢”
她的声音渐而低落了,问完这句,还没等到回答,又睡了过去。
苏哲望着她朦胧闭上的双眼,心里柔柔软软的,用未沾药酒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她额上软发,轻轻道:“我没伤着。你放心。”
寺宇建在半山,夜里风急,吹得廊檐下的角灯噼啪摇晃,光晕打在窗沿上,是一层橘黄色的暖光。苏哲闭目打坐,待内息运行一周天,才收了功吹熄灯蜷进被褥里。
薛挽香睡得不踏实,伤处依旧疼,她蹙着眉在梦里辗转。苏哲避开她伤着的肩膀睡到另一边,见她总想翻身,索性探手到她颈下搂她在怀里。熟悉的怀抱和体温让人安下心来,薛挽香揪着她的襟角,往她怀里钻。
苏哲一下一下轻拍着她手臂,柔声哄道:“乖乖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哄着哄着,她眼皮耷拉下来,也陪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到得下半夜,苏哲被门外的窸窣声惊醒,她侧耳听辩,不似人声,倒是落了细雨一般,也没在意。薛挽香的额上薄薄的发了一层汗,苏哲怕她发烧,在她额头和手心都摸了摸,入手不烫。她放下心来,略退开些,留出一点儿空隙,省得把人闷坏了。
谁知薛挽香伤得迷糊了,往日的自持都关到心房外,整个人变得格外娇气,睡梦里察觉出苏哲将她推出了怀抱,便万分不乐意起来。
苏哲退出去一线,她便粘过来一线,苏哲再退一线,她更粘过来一线。苏哲看着好笑,又是心疼,薛挽香双手搂住她的腰,不许她再避开了。
“阿哲……”她皱着眉唤她,声线缠绵。
苏哲怕她动着肩上的伤,不敢再退,反而翻身搂着她放平在床上,给她擦擦汗,扯过暖被将她盖严实了,依旧哄着:“我在呢。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你。”
薛挽香安心了,抱着她揽在身前的手臂,再次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