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筱筱张张嘴,见她家小姐冷眼眄她,忙收起下巴,惴惴问道:“若是她没醉呢?”
“那就说我病着了,半夜里请不到大夫,不知如何是好,请她来看看。”柳卿卿说着一转身,扔了肩上狐狸毛,钻进了暖被里。
筱筱顿觉心累:“小姐,您这样挖着坑让她跳,真的好吗?”
“像是不大好。”柳卿卿略侧回头,冲筱筱妩媚一笑:“不如扶到你房里,你和她挤一晚好了!”
筱筱脸蛋皱成苦瓜味儿,立即老老实实的讨好:“不不不,我这就下楼请曹姑娘,拖都要把她拖回小姐房里。”
柳卿卿拥着锦被,似笑非笑晲着她,一缕发丝滑过脸颊边细腻的肌肤,绕进微敞的襟口里。筱筱看着床榻上白色的狐狸毛披肩,心里一个声音拼命呐喊:小姐,你扔了狐狸毛也改不了你是只狐狸精的事实啊!!
客栈三层的另一头屋舍里,灯烛昏黄。卧榻上一个娟秀纤弱的美人蜷在暖被中,紧闭的双目拢着愁绪,不知梦里遇见了什么事,她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一滴泪。
苏哲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着那一滴滢滢的水光,沾湿在指尖,她收回手,看了好一会,才将那一滴泪放到唇边,亲亲吻了一下。
这间客舍没有上房宽敞,离床榻三五步外用屏风隔出一处相对独立的地方。苏哲走到屏风后取了热水,用巾布给薛挽香擦干净手脸,再搬个绣墩坐在床榻边,深深的凝望着她。
月余不见,她又清减了。她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原本秀气不失圆润的下巴完全收尖,摸在手里就烙疼在心里。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脉象气血两虚,脏腑经络皆损。这大半年来几乎都在奔波,失了调理,于养生无益,再不经心,只怕……
苏哲想着大夫的话语,闭了闭眼。大夫说,再不经心调养,只怕非长寿之相。
她垂下眸光,看着床榻上兀自深睡的人,心中疼到发颤。
薛挽香,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喜欢的你。
薛挽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长途跋涉,行山越岭,她觉得很累,很辛苦,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疼得冷汗淋漓。
可是她想见到她啊。许多话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苏哲,这一次,让我来寻你。你等我,好不好。
眼前分花拂柳,景物纷杂,远远一座楼阁隐约在迷雾里。薛挽香抬起手,推开镂花门,庭院深处传来低低的笑声,熟悉而陌生。
她的心砰砰跳动,想要看清花影中的人,却又仿佛预知着那会是一个黯然神伤的结局,迟疑着伫立在当地。
幕帘层层散开,眼前是一段花团锦簇的亭台,苏哲隽秀的身影站在亭台中,嘴角噙着一抹笑。她的身边是一个看不清眉眼的窈窕女子,可薛挽香清楚的知道这是谁。在广平城外折柳亭,她特意从舞风楼赶来,为苏哲送行。
不,她不是来送行的,薛挽香苦涩的想,她说她要做苏哲的妾,她是来嫁给苏哲的。
那么我呢。苏哲,你把我的心拿走,却把我的人弃之如敝履,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景物繁华在身边如流水退却,眼前高楼华屋张灯结彩,苏哲一身喜庆的新郎吉服,在高枝灯烛下望着她笑。她欢喜着跑过去,张开双臂要扑进苏哲怀里,却见苏哲接住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双双跪倒在明镜高堂里,向着天地神明,就要拜下去。
“不要!阿哲!不要!”她在梦里苍惶的哭泣,可那热闹喧哗的场景与她之间似乎始终隔着一层看不到的水纹,她被阻隔在这一端,苏哲和她的新娘俏生生的挽手站在另一端。
“苏哲……苏哲……苏哲……”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盛世中长空坠雨,崩溃如潮,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湮没在无尽的黑暗绝望里。
她还待挣扎,可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已经越走越远,重重迷雾遮住了去路又遮住了归途,心口宛如刀割,刀刀带血,疼得愈加惨烈,她捂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忍不住哭出声来。
忽而有一双修长矫健的手,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为她抵挡了伤痛和苦楚,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挽香……我在这里。苏哲在这里,抱着你。”
她在这个许久没有依靠过的温软怀抱中迷蒙的睁开眼睛,柔和的灯光中看到心上人担忧的双眼,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一颗心摇摇晃晃无依无凭,她反手回抱着苏哲,全身贴在她怀里,委屈不安难过心伤齐齐涌上心头,她大声哭道:“阿哲……阿哲……你不要娶别人,你娶我,娶我好不好。。。”
苏哲心疼极了,听到她软声哭泣如哀求,只觉得一颗心都给她哭碎了。
“我不娶别人,我娶你。这一生,我只悦你,只愿娶你为妻。”她搂着她吻她眼角的泪,吻她哭到泛红的脸颊,不知不觉陪着她一道落下泪来,声线里也带了一丝儿委屈的哭腔:“薛挽香,你不要再抛弃我,不要再把我一个人扔在客栈里,薛挽香,你也爱我,好不好。”
薛挽香揪着她的衣襟,哭得泪雾迷蒙,她搂紧她脖子哭着控诉:“我哪有抛弃你,明明是你把我扔在临淮城,明明是你一声不吭弃我而去。苏哲,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