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乃是做布匹生意的商户,近两年生意愈发好起来,全赖那罗老爷虽然一介商人,却心系百姓,多次为县中贫户纳捐,甚至主动为他们承担赋税,所以才渐渐有了罗大善人的称号。
但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商人的地位是极其低的,于是这罗府的两位公子便一个从商,一个从文,这罗稹也不负众望,年仅十八就中了秀才,且为人宽厚,对诗词一道几乎成痴。
所以在听到这李鋒口中的半首桃花诗后,便忍不住问起了出处。
“罗兄不知,这首诗乃是我白日里路过那天桥下听人吟诵的,这才偶得几句,据说作这首诗的是一个隐世之人,你也不必心急,这人虽然见不着,但她的弟子却经常在那天桥下面支个画摊,明日我们一同去寻便好”
李鋒面色恭敬的拱手道,心里却一阵鄙夷,他本是寒门书生,与这罗稹是同科秀才,名次却堪堪排在这人后面,他知道这罗二公子好诗,便经常投其所好,慢慢与之交好,才能与一众富家子弟日日留连于这春风楼,能过上更富足的生活,且有人为他的生活买单,不用再回自己那个贫贱的家,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日,等两人来到天桥下却发现那个小画师竟然没有来,李鋒一脸惋惜:“看来我们与那首诗无缘啊,罗兄我们还是先回吧,梁公子他们该等急了”
罗稹想起那只有前半首的桃花诗,心里像是钻了只蚂蚁,不看到下半首就被咬的发痒,他挥手唤来身后的小厮:“打听一下这小画师家在何处”
这边有人为了找褚回费劲功夫,那边的小院里的褚回呢。
一夜未眠的褚回,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就起来生火做饭了,虽然近几日都是柳母在做饭,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柳氏,本就不精通的厨艺早就丢了大半,所以做出来的饭真是和好吃没有一丁点关系。
简单的清粥小菜做好后,褚回端了木盆坐在井边,井水已经不仅仅是凉,已经能感觉到一点点冰了,前世习惯了南方的天气,乍一体会这北方的秋天,却发现这里的寒冷更甚,这哪里是秋天,明明是冬天好吗,南方的冬天,也不及这里凛冽的秋风寒冷,只一会就感觉脸颊快没了知觉。
是谁说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击湿冷逼人的,这北方的物理攻击也不逊分毫好吗,在凌晨的寒风里站一会,感觉两只耳朵都要被生生割下来了。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她一边洗着手里的衣服,一边哀怨的唱着歌。
身后的房门从里面被人推开,褚回转过身:“子轻,饭菜都在锅里,你和伯母先吃吧,我一会就好”
话音落下,那应该去厨房的人却直直的朝她走了过来:“褚大哥”
柳子轻抿了抿嘴唇,接着道:“以后,这等粗活还是交给我做吧”
褚回看了眼木盆中纠缠在一起的衣服,正想答应却又改了口:“好…啊不必了,子轻你快去吃饭,我自己来就行”她该怎么解释那奇奇怪怪的裹胸布,果然还是自找苦吃。
柳子轻也没有再坚持,毕竟主动去洗一个男子的衣物太羞人了,她只是见褚回昨日心情不佳,这才找借口来与他说话,现在看来这人并没有自己担心的什么一蹶不振,她也就放心了。
早饭后,见仍坐在桌前发呆的褚回,柳子轻心里又有些担忧,她试探着道:“褚大哥今日不出门吗”
褚回回过神来:“嗯?今日不去了,我昨天路过周大叔家,与他约好一起去山上打猎”
卖画已经行不通,总不能在一条路上走到黑,接连几日分文不入,褚回已经寻思着另谋生路,寒冬将至,如果运气好能打些猎物回来也好,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吧。
柳子轻低下头,手里攥着唯一的财务,被抄家时,她与母亲什么财物也没能留下,仅有自己贴身佩戴的这枚玉佩:“把它当了,也能撑些时日,山里凶险,褚大哥莫要去了”
褚回抬起头正视着柳子轻,片刻后她咬了咬嘴角偏过头:“子轻…我…我会找到别的法子,我……”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女子已经起身,短短的距离转身间就能靠近,柳子轻来到褚回身边,把手里的玉佩放她面前的桌子上:“你当了也好,留着也罢,总之不要让自己去冒险,人好好的,日子才能过不是吗”
面前的女子目光灼灼的看过来,褚回好像感觉到了胸膛里充斥着一种叫感动的东西,温温脉脉暖人心:“子轻,我会小心的”
不多时,周大叔的儿子周耀就来寻褚回上山了,柳子轻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出门送褚回一眼。
褚回看着周大婶和周霏儿千叮咛万嘱托的送周大叔父子出门,两厢比较,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想想自己出门时,身后空空连个送行的狗子都没有,更听不到只言片语的叮嘱,果然什么感动和担心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山中无岁月,古人诚不欺我,褚回在满是枯枝落叶的山林中,还没有感叹完,周大叔父子就已经开始在吃午饭了,这半天就过去了,自己背上的箭可是一支都没有射出呢。
周耀看着像傻子一样的褚回,心里暗忖一声书呆子:“褚大哥没有准备吃食吧,幸好姐姐让我多带了一份,快来一起吃吧,等会就饿死了”
上山不觉,在山中待上半晌,就能知道耗费体力后腹中饥饿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