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得干涉朝政。想和她说说外面流行的民间逗乐小戏,有空叫起来夫妻一块听听,她立即给你来一句“天子虽然要与民同乐,但尊卑有分,这些俗戏里面有不少违背礼法的地方在,皇上看了恐怕惹起非议。”
要是论起夫妻恩情来,除了晚上那几个时辰,平日连摸摸手,都是端庄矜持的国母所不该做的……
越想,越觉得身边这个结发女人,活生生就是一个木偶。
低头恭听完太后的教训,皇帝挑了皇后一眼,低声道,“额娘放心,皇后的好处,朕都知道。朕心里爱敬皇后,向来都是一样的。”
“那我就放心了。”太后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转过头,对皇后柔声道,“好孩子,皇帝脸皮薄,是个安静人,心里爱你,面上也不会露的。你也要体恤他一点。先回去吧,我们娘俩再聊聊,皇帝晚些就去找你。”
送走了大大扳回面子的皇后,太后才将皇帝招到身边,吩咐他坐下。
她从怀里取了一枚钥匙,将椅子后面紫金柜里一个馏金小盒子取了出来,亲自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一包被丝绢包裹着的东西,递给皇上,“拿去。”
皇帝接了,疑惑地打量着手里的东西。
“这是药,晚上吃了,去见皇后吧。”太后扯动着嘴角,笑了一笑,“本来这事,哀家不该管的。但皇上,你已经好一阵子,没真的和皇后在一起了吧?”
皇帝脑里轰地一响。
确实,最近虽然也有去皇后那,但多是说话吃饭沐浴睡觉,至于那事,根本没兴致。
可,太后怎么知道了?
“这是皇宫,有什么能瞒得过别人?”太后向后靠了,惬意地躺着,似笑非笑,“就你那蟠龙殿,里面的事我也大略猜到,不外是哪里弄来的野女人罢了,还要再三对太监宫女们下旨不许这不许那的,”
见皇帝张嘴,太后摆手道,“年轻男人哪个不喜新厌旧?这事哀家懒得过问,你自己知道小心就好。但皇后那……”她又缓缓坐起来,靠近了皇帝。
“儿啊,这话只到你我母子为止,再不能向外面传的!额娘知道,这皇后,让你腻味透了。”
皇帝俊秀的眉蓦地一跳。
太后又道:“这么一个木头,谁不腻味?她天天陪着哀家,笑是呆笑,坐是呆坐。哀家难道不觉得腻味?但皇帝,不管怎样,不能冷落皇后。冷落了她,对你也不好。”
这些话,确实是私下的交心之言。
在什么都被礼法遮盖着的皇宫中,要听一句都不容易。
皇帝听了,心里不禁一热,身边竟真的还有一个可以说说私话的人,顿觉昨日对太后不恭的想法太不恭敬了,带着一丝感动道,“额娘这些话,都是只有真心为儿子着想的人才能说出来的。儿子怎会不明白?”
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儿子何尝不知道要对皇后好。可是她……
能对她好得起来吗?这事,朕已经尽力了。朕是个皇帝,也是个男人,男人对着女人,要心里喜欢,才愿意亲近。这种事,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是丈夫自己作主,绝没有为了安慰妻子而强做的。额娘,您管着后宫,这事,您要帮我。我虽是天子,也是个人啊……”长长叹息一声,仿佛把这几日的心酸苦楚,都吐出了一半,心头舒服不少。
“你是天子,不是常人,不能拿常人的例子来比自己。”听皇帝的话锋没有随着自己的方向转,太后被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变得平板,没有一丝表情,“哀家厚着老脸,连药都帮你备了,还不是在帮你?”
听了这个,皇帝刚刚从窒息的水深处浮出一半的心,好像被人用手一按,又重新沉入了水底。
“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何况,你是个皇帝?”太后放缓了声调,“这不光是后宫的事。皇帝别忘了,皇后在宫外还有娘家,一门都是重臣,兵部吏部,带着几个掌兵的将军,都是她一家子。冷落了她,这些臣子的心也会不安,这是关系朝局的事。没兴致,吃点药补足了就是了。”
渐渐的,太后的语气沉重起来,凝视着前方披挂着层层彩纱的嵌铜深兽,叹着,语重心长道,“后宫三千,雨露均沾,才能祥和,可不能老是往蟠龙殿那跑。皇帝,哀家是为着列祖列宗的基业,才开这个口。”
这些话,一字就是一把尖刀,全部噗、噗、噗、噗,戳在皇帝的心上。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何如此容易激动,不过听了太后几句话,激动得要咬紧了牙才可以不让身体颤抖,在喉咙里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平和地道,“额娘,你也为儿子着想一下……”
“不为你着想?哀家就不说这番话了。”太后干涩地说着,待了一会,有点感叹,“算了,算了,你是天子,圣心独断,谁也不能勉强你做什么。哀家一个后宫的老不死,能算什么?不过皇帝,哀家要说一句刺心的话,自古忠言逆耳,你听了,是高兴还是发怒,都由你。”
顿了一顿,太后身子已经坐得比枪杆还直,双手平放膝上,平视着皇帝,道,“这江山贡你万物,百姓奉你衣食,你都一一享用,这是为什么?因为你是天子。天子者,不但心血,就连身子,也是国家朝廷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调不疾不缓,却宛如一道闪电,横劈在皇帝头上。
皇帝僵住了。
整个皇宫,不,整个天下,恐怕只有太后有资格,有胆量,对他说出这样赤裸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