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银子塞到狱卒手里, 他自然更是千恩万谢。
“表哥……他不会发现吧?”卢浩还有些害怕。
我白他一眼,“你也是卢家子弟?怎么这样老实?”
卢浩不服,“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 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1还有一句: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表哥你不知道吗?”
“我不是你们卢家的人,自然没学过。”卢家是诗礼之家,凡本家子弟只要长到八岁,不管父母何处,都会送回范阳卢氏族学去治学,通过族内的考试才能出来游冶。所以我一点也不好奇身为武状元的卢浩为何会张口就背出一大串《论语》典故。但我不是个喜欢读书的,自然也不愿意与他多说这话,只是道:“再多问几句,你手上的菜就凉了,那可是你嫂子的一片心意。”
“险些忘了,真是该打。”卢浩有些懊恼,立时加快了脚步。
本来凭着一口气,我是要拉着卢浩直奔大理寺的。但刚刚出了宫,卢浩便道许久不见兄长,家里长嫂挂心,还想拉着卢瀚的夫人一道来,好歹被我制止了。但卢浩说长嫂又东西想要转交给兄长,硬要回家取一趟。于是在我这一股上脑热血快要消散之前,卢浩拎着一只食盒从家中出来,拉着我赶到了大理寺。
卢浩眼尖得很,我还在四下辨认那些鬼哭狼嚎、形状疯癫的一群人究竟谁是卢瀚,他便一眼认出了,低声叫着“兄长”迎了上去。
不过也难怪,卢瀚那样的人,即便身陷囹圄,也是挺直了背脊端坐一旁,半点不会损了仪态。
听见卢浩的呼唤,卢瀚霍然回头,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不由得皱了眉,低斥道:“你怎么来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想来卢瀚这个兄长素日来是积威甚重的,他这一开口,我只觉得卢浩的身形都不那么挺拔了,嗫嚅片刻,将手中的食盒往他面前一递,小声道:“是、是嫂子放心不下,所以……好教嫂子安心。”
“胡闹!”怔忪片刻之后,卢瀚的眉心锁得更紧。
于是我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沉声道:“是某带着他来的。若是再不把他带走,只怕他跪死在至尊跟前不算,要是触怒了至尊,倒霉的便是你们卢家。”
卢瀚见了我很是意外,却绷着脸,“如此说来,某要感谢霍将军了。”
“言不由衷,还是不必了。”我摆手,“何况某本就有事想与卢郎中说。”
“某不觉得能有什么事是须得霍将军亲自到大理寺监牢来一趟的。”卢瀚冷声道。
我笑道:“到底与卢郎中共事许久,某不相信卢郎中会害死小皇子。”
果然,此言一出,卢瀚的脸色就有些僵了。
卢浩只是单纯些,好歹不傻,见状连忙道:“兄长,嫂子特意给你准备的吃食,怕你在这里头吃不惯。”
“难道我就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俗人?”卢瀚又皱眉。
卢浩连忙解释,“不不不,只是嫂子一片好心而已,毕竟你一向在家都爱吃这些的。”一面说着还一面打开食盒,把里头的东西摆到卢瀚面前。
我抬眼一望,暗道这位卢夫人还真是贤惠,不光懂得厨艺,且做出的菜都十分精巧,造型好看也就罢了,闻着淡雅可口,我一眼还瞧不出是什么东西做的。
菜布好了,卢浩把边上一只倒扣的杯子掀开,露出底下十数朵含苞待放茉莉花。但卢浩没去管那些茉莉,只是拂到一旁,又从食盒下面取出一把壶,往杯中注了热水,那杯中竟又泛起茉莉的清香。卢浩把杯子递给卢瀚,小心翼翼地道:“兄长,你先润润嗓子。”
大约是见我一直在盯着瞧,卢浩有所觉,转头与我道:“霍将军……莫不是也饿了?”
我忍不住脸色一黑,“多谢卢校尉,某早膳用过了。不过是看这些菜做得精巧,有些好奇罢了。”
卢浩了然,又有些得意,少不得指着摆出的菜与我解释:“这是拌宜男草2,这是茉莉豆腐,米饭也不是普通的米饭,而是加了蔷薇露蒸制的,方才兄长饮的那是茉莉汤。嫂子说了,可惜时候不凑巧,兄长最爱吃碧云菜了,现在就是想弄也没有。”
“勿要多言!”卢瀚忍不住打断。
虽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但我仍旧好奇:“茉莉汤?一只杯子扣了茉莉便是茉莉汤了?碧云菜又是什么?”
卢浩小心地看了看卢瀚的脸色,到底忍不住,还是道:“这杯子不是普通地拢了茉莉的,而是杯底涂了蜜,再摘茉莉,用杯子盖半日,茉莉的香气浸染了蜜,用水冲服,汤里才会有茉莉的香气。而这碧云菜,则是在早春时节摘宜男草的嫩芽,佐以冬笋,用清水焯过,加佐料拌食,鲜嫩丰美,不同凡响。”
我笑:“用花卉入馔,果然不同凡响。卢夫人倒真是七窍玲珑心思。”
“嫂子可是太原王氏的嫡女,自然蕙质兰心。只是这才式,却是我兄长想出来的。”卢浩认真地道。
我淡淡地扫了神色古怪的卢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