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却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隔阂。
没有了下午的怒气,两人之间好像多了一些什么,又少了一些什么。
温如是沉默着,等待沈文瀚将这个凝滞的气氛打破。既然他能做出这种求和的举动,就一定会有话要对自己说。
她倒是真想听听,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果然,过不了多久,沈文瀚就开口了。
他的语声平静低缓,就好像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每天都是青菜面糊,有时候能吃上一顿白饭就算是不错的了。
小妹出生的时候,我妈因为营养不良没有奶水,我爸为了能养活一家大小,就去镇上的工地当搬运工,后来伤到了筋骨。直到现在,每逢阴雨天他都会疼得下不了床。”
他展开棉布,将温如是上好药的脚包好,“我和大哥带着襁褓中的小妹,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就为了要一碗稀粥。”
“你生下来就是金枝玉叶地娇养着,没有过过那样的苦日子,”沈文瀚握着她纤细的脚腕,顿了顿,然后慢慢将它放回被窝盖好,“你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了生存而苦苦地挣扎,也不会知道,对于这样的一个家庭而言,瘫痪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伸手,替温如是掖了掖被角,抬眼望她,眼中有真真切切的悲凉。
半晌,他轻轻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沈家欠你们的,你没有理由迁就我的坏脾气。”沈文瀚偏开头,就像低下了他高傲的自尊。
温如是静静注视着他,没有接话。
如果她是一个像秦晓菱一样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或是跟真正的温如是一般,是个嘴硬心软的娇蛮大小姐,也许,她会为今天沈文瀚的一番真情流露而同情地找不着北。
但是她不是,她能清清楚楚地分清,他的每一句话里,哪一个字是真心,哪一个字是假意。
“如是,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沈文瀚垂眸,长长直直的睫毛盖住了他深邃的目光。
生活得苦是真的,爱护小妹是真的,想要医好大哥也是真的,对父母的愧疚是真的,想要跟她重新开始,却是半真半假的。
温如是倾身,握住了他放在被子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温柔地微微笑着:“好。”
她很想知道,那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到底真心的是什么,假意又是什么。
静谥的夜晚,月光从虚掩着的玻璃窗中透了进来,地上燃起的半盘蚊香,有袅袅的青烟缓缓升起。
夫妻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各自平躺着,谁也没有靠近对方。
温如是阖着眼睛,耳边是沈文瀚平稳的呼吸声。两人都没有出声,但是却奇异地知道对方并没有睡着。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她想起了,草原上狭路相逢的野兽。
没有一见面就开始的厮杀,它们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试探着,根据对方肢体透露出来的讯号而调整着自己的攻击状态。
慢慢地,温如是就在这样的臆想中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沈文瀚没有像头天一样,一大早就避开家人跑出去锻炼。
当温如是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帮她打好了洗漱的用水,端进了房里,“醒了就快起来洗脸,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一扫往日的被动散漫,沈文瀚在温如是穿好鞋的那一刻,就递过来了一张拧干的洗脸帕。
男人眉间爽朗的笑意,就像是晨间山中的露珠一样,干净清透,他专注的神情甚至让温如是产生了一种被深深爱着的错觉。
她心中一凛,面不改色地接过温热的湿帕子,慢慢擦着脸。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政治家,能屈能伸不算什么本事,厉害的是,他能将自己的蛰伏掩盖得完美无瑕,就像他真的已经想通了,想要跟她从头开始一样。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剧情,还有先天的财富压制,也许最后两人真的对上,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望着沈文瀚重新端着水盆离开的背影,温如是蹙眉。故意唤醒了埋藏在他胸中的猛兽,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她只是觉得,堵不如疏。
如果任由沈文瀚将这些阴暗的东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堆积在一起,终有一天会全部爆发出来。不管是让秦晓菱受罪,还是自己受苦,都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至少,自己不像其他人一样,毫无还击之力。
就像百分之九十从穷山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一样,极度的自卑和自负,是沈文瀚两世为人都无法摆脱的烙印。
可是,温如是昨日的那一番说话,却毫不留情地刺中了沈文瀚隐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痛处。
她知道自己的亲手点火,会将他本该在剧情的后半段中宣泄在男女主角身上的,所有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的负面情绪,都提前引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温如是还是这样去做了。
结果让她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