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然后笑着说:“那你呀,可要平平安安的长大,一直平平安安的才能保护娘。”
穆清这般想着,看到面前已经苍老的娘,心里难受,娘,对不起。
承认自己死亡,比穆清想象得更难,当他妻子哭到几近晕厥的时候,他想抱抱他妻子却怎么都做不到,他女儿半夜醒来哭得撕心裂肺喊他回来的时候,他想摸摸他女儿的头却摸了个空,当他娘颤巍巍地走着,伤心到吃不下任何东西,他想安慰安慰他娘,说什么他娘也听不见。
还有他爹,他爹一直都是一个在他看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时候,他爹在他心里无所不能,十分厉害,又十分凶残,他又敬又怕,长大后虽说不至于小时候那么害怕了,却一直心存敬意,他爹常常对他各种说教,他一直觉得他和他爹不对付,小时候想着要反抗他爹,长大了又觉得他爹十分牢靠。
当他要去战场的时候,他爹是全家一群人里,唯一支持他的一个,他爹在他出发前,拍了拍他的背:“像我儿子,好小子,去了就不要怂,男子汉大丈夫,就没有怕的事!”
他点点头,没想到一去不复返。
当他看到他爹对着他的骨灰盒叹气的时候,他听到他爹叹着气,沙哑着低声说:“臭小子,你啊,干的漂亮,像个大男人,打得好。”
“臭小子啊,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怂点就怂点,也没啥……”
他才知道原来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父亲,已经老了,背都佝偻了,他想拍拍他爹的背,想和他爹说:“我们可是男子汉啊,哪里能怂。”
却拍不到,也传达不到。
他呀,真正地死了。
但是就算他死了,他也想陪着他们,就算他抱不到他们,就算他触碰不了他们,就算他说的他们都听不到,他也想陪着他们,他也想告诉他们他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一晃十年,他女儿已经亭亭玉立,并嫁给了一个手无缚鸡的白面书生,穆清看着白面书生,横竖都不顺眼,总觉得太弱,这么弱怎么保护他女儿,长得又像个小白脸似的,连肌肉都没两块,讲话又这么文绉绉的,穆清嫌弃极了。
然白面书生并没有他嫌弃得那么差,反而是个年轻的探花郎,对他女儿也极好。
他女儿出嫁当天,年轻的探花郎家境殷实,十里红妆,街上满是喜庆的敲锣打鼓之声。
他女儿身着一身红色嫁衣,红着脸,他妻子过了这些年,丰腴了一些,也老了一点,显得十分慈祥,他妻子帮他女儿理着嫁衣,缓缓地说:“乖囡啊,嫁过去以后呀,要听话,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娘……”
他在一旁看着红着眼的妻女,皱了皱鼻子,囔囔道:“那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爹我就去吓他,不怕!”
他女儿猛然抬头,正对上他双眼,一愣,眨了眨眼,拉住他妻子的手道:“娘,我刚刚好像听见爹的声音了……”
他妻子闻言一怔,尔后,红着眼笑着说:“你爹知道你嫁人了,肯定舍不得,肯定嚷嚷着是哪个臭小子,各种不满意……”
他红了红眼:“本来就是抢我女儿的臭小子!”
“这就是你一直留在凡间的理由吧?”江灯看着即将出嫁的新嫁娘,一脸了然,“你女儿真漂亮,你妻子也很温柔。”
“那当然!”穆清自得地说,“就是便宜了那臭小子了!”
几十年后,江灯这时已经渐渐在下界打响了名气,下界见见有了他的传说,传说,若非为非作歹之辈,死后很有可能遇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那是引路师,引路师会带着你去见你最想见的人,然后再带你轮回转世。
江灯又一次出现在穆清面前,此时的穆清已经有些神魂散裂,记忆也不甚清晰,但让江灯吃惊的是,他看到的不仅穆清一个游魂,还有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女游魂牵着穆清的手,慢慢在院子里晃悠着。
牵手走着的两个游魂显然没有注意到江灯的存在,江灯听见那老游魂对着穆清道:“夫君,那是我们的曾外孙,是不是很可爱,虎头虎脑的?”
这老游魂竟是穆清妻子的,原来穆清妻子死掉后,就成为了游魂,而她的执念就是能够再多见见穆清,所以她见到了变成了游魂的穆清。
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当那个俊朗的少年,扬着阳光又傻气的笑容敲开她心扉的时候,她就想,如果有幸能和他相伴到老那该有多好?
她的夫君,是个好夫君,是个好父亲,是个大英雄,就是走得太早,让她想念了太久。
她对自己说,再等等,等孩子大了,等女儿已经不需要她了,她就去找他。
她隔空对着她看不见的夫君说:“你再等等我,等等我,我就来见你,我很想你。”
“我是引路师,我叫江灯,我来带你们去轮回。”江灯在她絮絮叨叨讲完后,出现在他们面前,扬着轻笑,温柔又阳光。
她紧紧握着穆清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穆清,然后慢慢地说:“好。”
江灯轻车驾熟地带着两游魂踏入了鬼门关,这些年他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