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萧瑞一离,沈长歆立即微松下一口气。
“少爷。”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立即走进门,走到他的身侧,将他从地上扶起。他立起身,随手掸了掸衣上的灰土,慢慢坐到主座之上。
小厮为他沏上一杯热茶,边动作边忍不住地抱怨道:“这个三殿下,也真是狗眼看人低!摆明了的是在辱蔑少爷,少爷你也真是的,怎就任他这样欺压着,还给他跪下……”
沈长歆轻笑,神容中却没有一点被侮的愤懑,执起萧瑞方才所用的酒杯绕在指尖看了一看,十分随意道:“怕什么,忍辱不过一时,为的不就是未来的,让别人对我们刮目?”
白玉般的酒盏在烛火的照应下静然然生光,他的眸子有一瞬的飘忽,自语般低低道:“再说,我们以前受的那些辱蔑,还少么……”
小厮一下说不出话了,抬头望了望他,将茶盏静静搁在他的面前,没有言语。
凝神盯着手里的白玉酒盏,沈长歆思绪轻凝,似乎陷入沉思。
……
是啊,自小到大,在定国公府,在京州贵胄圈,在太学,他受到的辱蔑,还少么?他几乎就是在这些辱蔑声里长大的。所以,不过是他的几句讽言,不过是给他跪了一下,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便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辱蔑,就该是伴随他所有的。它能激励着他,鞭策着他,让他时刻不能有任何一点松懈,也不断警示着他,他必须抓住身边所有的机会,不断爬,往上爬——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
他明明是公府的二少爷,是二房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身份尊贵,可是却只有他和母亲知道,这些年他们母子二人究竟都是如何过来的。他们要屈于大房的掣肘之下,又要受制于祖母的威压。
即便只是一个庶妾所出的庶子沈长昱,只因他自小是被祖母看大,在公府大部分人眼中,都比他来得矜傲显贵。
他不明白,凭什么?
明明当初祖父亲择的世子,是他的父亲,明明他和母亲,才该是这公府里最尊贵的人。可是,就因沈震域在战场上对父亲做了不为人知的一切,这一切,就都完全转变了,转而变成了如今这般境地。
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那些人夺去本该属于他和母亲的一切,不能接受那些杀人凶手,却仍旧如今一般逍遥法外若无其事地享受这些尊荣,他更无法面对母亲泪眼婆娑的脸庞,以及父亲的牌位,那一切,都几乎向他诉说着,他的无用与无能。
尤其,是那沈长歌……
原本他以为,只要他自己变得优秀,变得在这公府中无人可及,那么迟早有一日,这座公府依旧可以回到他的手中。可是,从小到大,,都要被他压上一筹。所以,所有人都看见他,亦只能看见他。
他们都说,这个定国公府,迟早有一日会是他的。
……
沈长歆冷笑。
紧握着白玉酒盏,他瞳仁暗凝,逐渐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坚定决绝。
沈长歌,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不知谁会是最后的胜者。我会想方设法,将你从那个云端之上拖拽下来,我会用你,用你们所有人,为我所受的屈辱,为我父亲,陪葬。
终有一日,我会夺回那一切原属于我们的。
……
神思逐渐从思绪里抽离,沈长歆回过神,紧握了握掌中的酒盏,突然丢开手,将它丢入一侧的火炉之中。
酒杯落炉生起一蹙火苗,“轰”的一小声,逐渐隐去。
……
第74章 声音
二十天后, 便是定国公府老夫人云氏的六十寿辰。
此前新岁的繁忙方才过去,紧接着公府内便又迎来了新一轮忙碌。寿宴不同于年节,除却一些亲戚官友的登临, 更有无数远道主和的宾客陆续登门。老夫人原想从简, 奈何身份尊贵,又时逢整寿, 便是天家皆要于当日赐下例定,以示天恩, 自然是要隆重操办。故仅在元夕方过的几日后, 公府众人稍缓过些许, 便又立马将精力全部投注到寿宴的准备中去。
好在年节方过,公府上下的灯彩还未撤出,仅花时间再多装扮了些许, 又逢春始,春花盛开,遥远一望,那烂漫红绸的景色竟比新年十分还要热闹上许多。众人花费了数天的时间, 将国公府内除后院外的六大院的偏阁偏苑上上下下全部整饰,用来招待远客下榻。又自后院调遣了上百的小厮丫鬟,置在苑中看守随侍, 以方便客者有事召唤。
那几日长公主忙得几乎仿若一个歇不下脚的陀螺,白日自前厅招待每天接踵不断的拜访事宜,入了夜又要与各房院管家盘算目前的各款项开支,几乎一刻落不得闲。此前为筹办年节, 公中所动用的开支已不是小数目,如今又紧接着筹办寿宴,能调动的款项已是非常有限。长公主力争在有限的资金内将此次盛宴办得尽善尽美,不禁日夜难寐,几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