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笑了笑,没吱声。
直到那戏曲里,花旦的戏份结束,他这才懒洋洋地问辛姨:“是不是觉得我太固执,不近人情了?”
辛姨正在给闻歌织小背心,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想了想,回答:“我理解您。”
这算是变相的默认了。
老爷子再没说话,闭着眼,轻舒了一口气。
……
闻歌鞋子也没换,探出脑袋往外看去。远处的铁门紧闭,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那人去哪了?
快到正午,阳光越发的热烈,灼热的阳光落下来,晒得人皮肤一阵微微得发烫。
她走出去几步,一转头,这才看见在不远处藤蔓架下的温少远。
他正坐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车垫上,双手环胸,一只脚还踩在脚踏板上,另一只脚落在地面上支撑着自己和自行车,那腿修长,笔直,在阳光下,线条格外好看。
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是等了她一会,见她四处梭巡自己也未出声,倒像是在等她自己发现。
闻歌赶紧回去换了鞋,跑出来。
他已经下车了,正在调试刹车。见她过来,简短地说道:“上车试试,我在后面扶着你。”
“啊?”闻歌瞪着面前这崭新的自行车半晌,这才磨磨蹭蹭地……爬上去。
她对自行车有些阴影。
闻歌自打上学后一直都是外婆接送,后来外婆年纪渐渐大了,腿脚也不好。闻歌舍不得她再这么辛苦地接送,就跟住在不远的随安然借了自行车学骑车。
结果第一天刚学,就因为没握稳方向盘,冲进了……门口的小河里。
幸好随安然不放心她,一直在旁边看着,一出事就赶紧找人把她捞了上来。结果……闻歌掉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磕碰到了哪里,腿青了半个多月。
温少远已经扶住了车后座,看她迟迟不上去,挑了挑眉:“害怕?”
闻歌摇摇头,鼓着脸,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然后一鼓作气地踩上了脚踏板就往前蹬去。
很显然的,她的平衡感实在有些糟糕。车出去没几步,方向盘就是一弯,眼看着就要倾斜着地,后面伸出一只手,稳稳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也握住了方向盘。
闻歌一怔,垂眸看去。
那双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温热又干燥。掌心带着力量,捏的她手指有些疼,却又让人格外安心。
她还在出神,便听耳畔,他的嗓音低沉又严厉:“看哪呢?”
闻歌立刻回神,看向前方。
阳光下,地面上铺陈的瓷砖都有些反光,微微的眩目。
闻歌努力看着前面的路,努力的平衡方向。刚找到一点感觉,手背上的力量一松……闻歌目光一乱,几乎是立刻的,就又握不住方向盘。
“慌什么?”他沉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那原本收回去的手瞬间改了主意又落在她的手臂上,稳稳地握住她。
这一松一紧间,闻歌已经紧张地出了一脑门的汗。二月末的寒风一过,鼻尖微微地透着凉意。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松开手的,闻歌脚下生风地往前踩,一偏头,看见他站在刚才那处荫凉下正看着自己,顿时一个激灵,直接捏了刹车跳下来……
落地时,因为这毫无防备的自虐式,脚底心一阵发麻。那麻意入骨,便成了钻心的痛。她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一抬头,见他已经走到了面前,抽了抽唇角,脸色发白地问道:“小叔,你什么时候松手的?”
那声音软软的,带着闻歌自己也没察觉的娇憨。
温少远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微扬起唇角,淡声道:“松开有一会了。”
他没察觉她的异样,握住方向盘,示意她迈过来:“差不多了,先休息下,吃过饭再继续。”
闻歌“哦”了一声,忍了忍脚底心那一阵还未散去的麻意,抬头又瞥了他一眼,迟疑地抬手扶住他的手臂,迈过车身。
这么一靠近,她才恍然发现,才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就已经出了很多的汗。想起刚才他稳稳地扶住自己时,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的骨节,闻歌微微一怔,呆呆地看着他。
温少远把车停在了荫凉处,一回身才发现闻歌并没有跟上来。他停住脚步,看向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闻歌这才小跑着跟上去,在快进门时,用力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见他停步,转头看过来,仰起脸,笑得眯起了眼:“谢谢小叔。”
温少远微顿。
女孩的眉目在阳光下,似是被打上了一层柔光,那眯起的眼就像是月牙,弯弯的一轮。
他曲指,很是自然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不客气。”
她每一次的认真,他总能发现,并且珍而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