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出来,突然听见外头是太后宫里的侍宦和宫女拦阻人的声音:“陛下!陛下!太后正在午休,叫人不得打扰!”
眉目刚刚有些松动的太后贺兰氏又紧张起来,握着女儿的手急急说:“我明白了。但是此刻你快躲一躲!”
素和也脸色发白,深深看了母亲一眼。急忙向旁边耳房的小门而去——穿过粗使宫女的卧房,可以从角门穿到太后宫殿后的裙房,再偷逃出宫。
她已经想明白了,废掉这个皇帝,改立好驾驭的小孩子,太后在阿翰罗兵权的帮助下重握朝政。只是她丈夫,她能否控制得住呢?
耳房的几个闲杂宫女正惊讶地看着尊贵的长公主狼狈地提着裙子进来,一进来就冲着她们“嘘”了两声示意不要发声儿。
而外面,清清楚楚听见响亮的甲胄摩擦的声音,然后听见新皇帝叱罗拔烈朗声在问:“请太后安。刚刚听宫门侍卫上说,晋国长公主进宫了?朕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素和妹妹了,甚是想念呢。”
竟是冲着她来的?!
素和呼吸一滞,步子也一滞,不由自主地听他要说什么。
听见太后先怒声道:“素和回去了。但是大汗这样闯母后的禁宫,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屋子里响起橐橐的步伐声,叱罗拔烈冷笑着:“不能吧?妹妹还没来多久,你们母女难道没些私话要讲?”
屋子里阒寂着,好久之后,太后色厉内荏地冷哼着:“我乏了。”
叱罗拔烈泠然道:“儿子说点笑话给母后解解乏吧。五弟去了燕然山之后,母后对儿子说,您在宥连身边安插着一名婢女,扶风的消息她都会用鸽子跟母后传递。于是吩咐那婢子故意把扶风王妃诱哄回南秦,路上截杀后诬之以‘叛逃归国’,使得边境不安。再将皇甫道婵砍下头颅送给宥连,栽赃给李耶若,等宥连起兵报复时,南北烽烟并起,父汗焦头烂额,就是我们有机可乘之时。那婢女一直忠心耿耿吧?听说这几日又在放鸽子回来,想是有重要的消息?”
素和像给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紧接着听见母亲已经紧张得变了声的语调:“你拿一只鸽子,想怎么样?”
叱罗拔烈说:“煨汤?反正那张帛条我已经取下来了。我就说父汗怎么从平城消失了,原来母后还做了两手准备,一手牵制父汗,一手牵制我?”
这才是真的不信任和冤屈,太后贺兰氏有苦难言,看着拔烈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只灰鸽子,被捏得蹬着腿挣扎。她只能说:“你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吧。”叱罗拔烈冷着脸,看着太后满头珠翠,遍身罗绮,便想到自己封太子时,自己的母亲被逼悬梁——他这一生最恨莫过于自己为什么托生为长子,害死了母亲不说,还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如今,还得被迫唤一个心存歹毒、毫无血缘的女人“母后”,要尊奉孝顺她!
他恶狠狠说:“宫门那里,朕已经叫看见晋国公主就请到太华殿去。母后这里,也搜一搜吧!”
素和惊惶得夺门而出,哪晓得裙房那里不起眼的小门也把守着皇帝的亲兵,几个大男人得了皇帝的命令,对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毫无尊敬怜惜之情,拽住手腕就往太后殿里拖,还邀功似的大喊:“大汗!人找到了!”
☆、第二百章
素和公主知道, 这是已经和拔烈彻底撕破脸了。她挣扎着, 先不停地喊着“放开我!”“别碰我!”
然而,还是被毫不怜惜地拖到了新皇帝叱罗拔烈的面前, 于是,她收住声音,四下打量。
太后贺兰氏局促地坐在正中, 皇帝在她身前也已经盘膝坐下了, 略一细看就能发现他的手压在太后的裙摆上,是一种控制的姿态。他眉目森然,见到素和方展眉微笑了一下, 可语气仍然是冷冰冰的:“妹妹不肯见我么?”
素和已经知道自己是羊落虎口。可她毕竟是曾经在西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的一位公主,再不是娇养在宫中的无知无能的皇女了。她在阿干面前站得昂然,最后娇媚一笑,瞥瞥两边的皇帝亲卫, 说:“阿干来得这么凶,妹妹有些害怕了。”
叱罗拔烈见她镇定下来,不肯做得太惹人侧目, 于是对左右侍卫道:“你们胡闹!这是晋国长公主,岂可如此无礼?记下, 回去一人二十军棍!”
几个侍卫讪讪地退到一旁。
她的镇定,使得太后也渐渐镇定下来: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她开口问道:“大汗,你妹妹来了, 想说什么,说罢。我们娘儿俩是俎上鱼肉,只能听凭大汗杀戮了。”
素和亦笑道:“我也是今日方始听说父汗没死的消息,大汗未曾丧父,恭喜了。”
叱罗拔烈骨子里还是怕父亲,听见“父汗”二字,心里就发毛,不由自主地弓着背,像受了惊的瘦狼一样,好一会儿笑道:“多亏你的好夫婿啊!”
他抖抖手里一张帛条:“喏,连太后的婢女都知道,多亏得阿翰罗领军,救得咱们父汗一命,我啊,得当面谢他呢!”“谢”字咬得特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