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盼虽然没有指挥打仗,但是这十万人的组织、调配、遣动,岂是嘴皮子动动就能实现的事!这是大学问啊!她在宫里帮皇后组织协调的差使,在燕然山下没事做看的兵书,到底都派上用场了。
杨盼说:“我辂车里还有一个人,把她带过来。”
王蔼叫人揭开辂车帘子一看,阿蛮被绑着手、堵着嘴,塞在里头,钗横发乱,一脸泪痕。
杨盼看了她一眼说:“自从她在扶风用鸽子使疑兵计骗我,我就知道她是皇后那边的人了。这次决不能留隐患在扶风,所以一总带过来,怎么处置我还没想好。”
王蔼叫人把堵嘴的布扯出来,阿蛮见四围的情景,已经知道无处可逃,哭着说:“求王妃饶了奴!”
王蔼道:“你要小命,只能是和我们协作。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说出来,能有助益,就有命在。”
阿蛮眼神闪烁,用哭泣掩饰着,断断续续间说:“奴婢不知道……”
杨盼看着她这些细微的表情,笑笑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原也没有指望你的实话。不过,你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将来也不要怪我无情无义。”
阿蛮被重新堵上嘴绑出去了,杨盼问:“现在有些奇怪了。叛乱么,无非是胜了或者败了。胜了他自然要出来通报消息给你们;败了,就算里面紧急要清理,到底看着外头环围着敌军,也该挂些人头、喊喊话,叫你们士气低落,不战而走。现在居然两者皆不是,想必是胶着僵持着。”
见王蔼点头,她又带着秣陵小儿女的口吻说:“里头消息不通,最讨厌了!我想,无论如何,咱们得有消息传递的法子,不能在外头干着急,干着急下去,我们的人也要情绪低落了。”
王蔼道:“不错。现在有了十万的增援,就算里头情况不妙,只要不是全军覆没,就有转圜的机会。但是平城十二门,如果消息不通,我们只能分兵把守十二门,兵力就散了;如果指定某个门守着,又未免是守株待兔。所以,还是要知道里头的情况才行。唉!”
最后是一声长叹,确实是有些心急而又无奈。
杨盼默然了一会儿,说:“我还把扶风郡的鸽子都带来了。”
“鸽子?”王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姑奶奶您是打算改善伙食,做鸽子汤么?
杨盼目视他笑道:“我帮阿舅修史的时候,看到过我阿父当年在雍州大破北燕驻军时的手段。当年他用雍州豢养的鸽子做火攻,如今我这里的鸽子,恰恰是阿蛮从平城带去扶风的,鸽子恋故巢,一旦放开就会往平城飞,可以把消息带给罗逾。(1)”
平城的傍晚,夜幕像一块巨大的蓝紫色丝绒,缓缓地压了下来,西边红紫绚烂,终于被压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只剩下窄窄的一条,宛如一把沾着鲜血的利剑,挥割开天与地。
二十几万人的军队,已经不得不在平城的里坊民宅中劫掠——都得吃饭,带进来的粮草不足了。
罗逾也无法阻止,只能命传令下去:“不得杀人,不得奸-污良家女郎,不得乘机抢掠金银细软。”
吩咐完了,他还是不由叹了口气:生存面前,什么德行都是笑话。但是,以史为鉴,军队一旦失去约束力,慢慢就会变成一支暴戾恣睢的队伍,现在约法三章或还有用,很快只要有一些人破例,烧杀掳掠在所难免,他原打算的是带一支仁义之师,只怕很快就变成魔鬼之伍了。他身上泼的脏水很快就会洗不清,而“弑父弑君”“荼毒百姓”的黑锅也很快将背定在身上,永远卸不掉了。
可以像太子的使臣说的那样收手逃离,把烂摊子丢在这儿。只是尚且心有不甘,也生怕太子未安好心,还有什么毒手等在后面。
东北边已经一片暗沉,几点荧星闪烁其间,罗逾接过手下亲兵给他送来的热汤和胡饼,虽然没有胃口,还是不得不努力吃下去,保存体力。
他依然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营帐外看天空,因为他格外害怕睡觉时刻的到来。白天忙碌焦虑,还可以把心中的块垒抛开,一到晚上,各种情绪就紧裹着他,胸腔里被缠得逐渐绞痛,有溺水般的窒息感,每一次呼吸都是绝望。
名声毁了,父母没了,这标示着对父亲叛逆的一仗马上也将输得一败涂地。他只是想熬过几个月,再看一看他的阿盼,看一看即将出世的小宝贝,也许那时候他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满带着遗憾和不甘。
天空中闪着冷光的荧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避着人,瞪着眼,让目中湿漉漉的感觉散掉。
突然,模糊的天空中腾起两点模糊的红色荧星,他疑心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朝那个方向又看了看。
没错,虽然在云层中忽隐忽现的,但确实是两点红色亮光,小小的,不易发现,但却越来越清楚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罗逾眯缝着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天空中这样红色的光点越来越多,在空中飞成“一盘”“一盘”的模样,鸽哨声也清晰入耳。
“鸽子?”罗逾低声自语,也觉得奇怪,脑海中突然浮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