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休息。什么事,明儿起咱们慢慢说。”
他身心俱疲,在隔壁找了间空置的屋子,里面满是尘灰,被褥不知多久没有人盖过,一股霉味。罗逾打了水擦了半天,把两张吱嘎吱嘎响的破凳子擦净了,裹着斗篷躺倒在上面和衣而眠。梦很浅,耳朵被打到的地方又疼,又“嗡嗡”地乱响;老鼠蹿过的声音一声声在耳,变作绵长的锐声;皇甫亭和母亲吵架的话成了一句句碎片,裹挟着沙哑的声线一句句飞刀般向他而来。
梦中唯一温暖的一处,是杨盼的脸落在阳光里,抱着一只小猫,笑得孩子似的,握着猫爪子说:“叫阿父!”
他一瞬间从美梦中惊醒了,又懊糟又后悔,闭着眼睛却怎么也不能再进入那个梦境里。眼睛睁着,一滴滴眼泪慢慢落下来。
第二日皇帝下朝,单独召见罗逾。看儿子眼圈发青,眼眶红肿,闷闷地不说话,叱罗杜文问道:“怎么,心疼你阿娘心疼成这样?”
罗逾摇摇头:“她有些执念,我劝解不开,灰心丧气是有的。”
皇帝恍若也是很累的模样,自己捏着鼻梁上的睛明穴,闭着眼睛说:“柔然的国书已经到了,问我要人。”
“知道得那么快?父汗准备怎么回复?”罗逾很沉静地问。
皇帝睁开眼睛,眯着笑道:“这不是正在不耻下问,问计于我的儿子么?”
“不敢。”罗逾低了低头,“儿子请求父汗不要丢一国的身份。”
“这话怎么说?”皇帝瞥了他一眼。
罗逾道:“南秦是中原正统,经历二王三恪,万姓膺服;我朝在北方一线也是正统,草原称霸到入主代郡,吸纳汉族大世族,推法汉制,也是四野认同的,两国友好的国书轻易不能毁。但是柔然如今名不正而言不顺,本就是游牧的国度,又是弑父的汗王,说出去惹人讪笑,凭什么他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
皇帝冷笑一声不语。
罗逾硬着头皮继续道:“这一次正好是试探他听命与否的机会,看看他是否就隳突而起,与父汗为敌——那样,就是真没良心了。而乌由公主的小兄弟藏身在靺鞨的,才不过十二岁,若是肯听命,父汗出兵扶持他,而索以海西郡,他为了翻身,势必会同意的。”
他敏锐地看到皇帝嘴角噙的一丝丝笑意,而且这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变作他目光中两道锐光射过来:“你兄弟怎么办?一条命就不要了?”
“燕然山我熟悉。”
他看见皇帝的手伸过来,脸颊和耳朵顿时一跳一跳地痛,本能地想躲,但又硬是强迫自己稳住脖颈,必须得接住这狠辣的一个耳光。
皇帝只是抚了抚他的鬓角,笑道:“所以你带王蔼过来,因为乌由公主的小兄弟认得他,信赖他?”
他似笑不笑地看着儿子,好像在权衡把兵权给这个孩子,到底利大还是弊大;又好像在思忖这孩子是不是值得信任。
罗逾在父亲诡谲的笑颜和凝固般的空气中跪得膝盖又一阵阵痛上来,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小小的动作立刻被皇帝看在眼里,问道:“昨儿个跪久了,是不是已经紫了?”
罗逾想摇头,但最后还是点点头说:“父汗责罚的时候,儿子也想了很多。若是这次功成,父汗对柔然就有了控制权,儿子就想求个恩典,带阿娘去扶风。”
他有所求,就还是个小心翼翼的孝顺母亲的孩子,不会显得那么刻意。
皇帝又是盯着他半晌不语,然后起身到窗口对外头远远站着的黄门宦官喊道:“传鞭杖,预备责打皇子。”
罗逾心头如小鹿乱窜,喉头干涩。父亲玩味的眼神飘向他微微发白的脸色,他定了定神,叩首道:“父汗,儿子此去还要骑马,恳求鞭背。”
皇帝点点头说:“很好,你懂我的意思。鞭背会更痛,不过,要打给别人看,是卖放不了的,皮肉总要吃苦。”
他挑帘子看见几个宫中侍卫带着皮鞭和荆杖来了,拍拍儿子的肩头,到外头冷着脸说:“传朕旨意,五皇子宥连忤旨,薄惩三十鞭,命百僚和在京众皇子往视——有再犯者,可不是这么便宜的下场了!”
皇宫阙前的蟠龙柱下,前来往观五皇子受罚的人静默地站着。
玉树芝兰一样的年轻郎君,慢慢脱下外头的皇子袍服,一身雪白的素缣中单在秋风里勾勒出清隽流畅的身形。他到柱前,仔细望了望,向一边的宦官要了尘麈上下掸了一番,才靠了过去。
几个行刑侍卫上前低声道“得罪了”,用麻绳把他的双手和身体牢牢缚在柱子上。
身后响起试鞭时挥在地上的“噼啪”声,颇为可怖,罗逾看见周围人的表情都是瑟缩,他闭上眼睛,绷紧身体。
鞭子抽下来像毒蛇一样,他想着那个死去的妹妹,想着那些啮咬她的蜈蚣,告诉自己:怕什么呢?不过就是疼痛罢了,就是打到死也是有限的,何况不过三十鞭。
围观的人看着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的扶风王罗逾,又一次触忤皇帝,当众受刑受辱。乌黑的鞭子抽在洁白的中单上,两三下后丝绸上就渗出血,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