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嫣然抬头看了眼天色。
暮色渐至。
听竹轩是陆嫣然所住的客房雅名,房间后头栽种一小片竹林子,才得此名,院主人常年在外游学,游学是好听的说法,说实话就是游玩,又怕院子空置着没人管理,才让苏婆婆隔三差五地稍微打理些。
苏婆婆和尹大少奶奶窦卿卿商量后,便差人弄了些柴米油盐酱醋茶搁在小厨房那,依然是隔三差五来一回,收拾下花花草草,这也省了陆嫣然一些礼节上的麻烦。
窦卿卿两天来一次,说些琐事,她才知道这居所是尹三少买的,买来后粗略地翻新了下,种了些花花草草,和弄了人工湖假山,玩累了的歇息地。
左邻右舍已有人声慢慢增多,烟囱人烟升起,有噼里啪啦的烧烧火声,锅铲摩擦的金属声,呼吸间,添了抹饭菜的味道。
陆嫣然很少亲自动手,这回来宁城,除了第一天手忙脚乱,经苏婆婆的教导下,倒是学会怎么做简单的菜系了,怎么去烧火了,怎么去洗锅刷碗。
可惜每次下厨,都是掌握不了量,不是菜做多了,就是饭煮多了。
比如现下。
她抹了把溅在鼻头上的黑灰,不抹没什么,一抹就晕成了一片,远远看去,有些像只猫,在灶灰里打了个滚,可怜兮兮的。
洗去手上的柴灰,陆嫣然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后,月色已攀上柳梢头,月光如银霜,清清冷冷的,天穹没有星星,唯有一轮斜月当空,苍穹旷荡。
晚上似乎又做的多了,一个人,四菜一汤,真是有些奢侈。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饭,手起筷落的刹那,院门被人推开,一人已大步迈进,淡淡的酒气缓缓弥漫开,来人笑声郎朗,“美人,美月,怎么能缺美酒?”
陆嫣然蓦地抬头。
......
“尹府传来的消息,大少晚上喝的多了,晚上就暂时歇息在尹府了,明日中午到。”
景路报告完,望着蒋连城,蒋连城正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上下左右打量着,表情嫌恶至极,他狐疑地问:“二爷,您这药是哪来的?”
“芳远走了后,赵黎弄来个老中医给开的,刚送来的。”蒋连城说着凑近闻了闻,药味挺大,他不以为然地把碗往桌上一放,半阖眼,淡淡问道:“明澜那,出发了?”
景路点点头,“阿澜从未失手过,至于朱劲是否……”
蒋连城摆手,闭上眼,“一下弄死三个,难免会起疑,而且朱劲这狗东西,暂时还能用。”
他歪倚在椅背上,想到了什么,冷肃的神态缓了缓,嘴唇细扬,“陆小姐那最近是什么样子?”
景路张张嘴,“景易一直暗里守着,没有发现任何人靠近,陆小姐一切都好。除了昨天去邮局走了一趟。”
蒋连城脸色一沉,他猛的睁开眼坐了起来,从桌上文件里,捏出一封信,往景路怀里一扔,“把这个按地址寄出去。”
……
陆嫣然抬头只看到一个大酒坛,并没看到人脸。
宅子里,从里到外也就只有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突兀的多了个男人进来,陆嫣然心里不怕那是假的,她捏了下手,迅速地拉亮了院子里的灯。
灯光骤然亮起,把院子照的如同白日,她定下心神,注视那人缓缓走近。
透过院落开着的白炽灯光,来人着装和蒋连城的传统军装装扮不同,这人一身西洋打扮,手里抱着个大酒坛显得滑稽。
陆嫣然略一沉吟,她淡定开口:“尹三少?”
那人把酒坛移开了些,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他把酒坛放下,就往厨房钻去,边走边喟叹.:“回到家就有饭吃,感觉棒极了!”
陆嫣然被酒坛撒出的酒气,熏的醉醉的,整个人被他这句话感叹,叹的醉醉的,待来人笑眯眯地凑到跟前,在她面前摆了一个酒盏后才反应过来,问道:“还真是三少。”
尹芳怀点点头,吃了几口菜后,捞起酒坛,往陆嫣然面前的酒杯倒满,又往自己碗里倒满,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这等风景,没有酒可不好,干一杯?”
陆嫣然皱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么仔细地看,尹三少属于娃娃脸,却又比娃娃脸多了几分明朗,而最为耀眼的地方就是,他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
眼睛很黑很亮,圆溜溜的,忽视时而闪过的狡猾,很像第一次睁眼的婴孩,眼睛的衬托下,其他几个地方就少了几分生动,显得颇为平常,但是有一种人偏偏很奇怪,只要一个地方出奇的特别,总能让人无视了其他地方的平凡,就好比尹芳怀。
陆嫣然晃着酒杯笑笑,“这酒闻着就是好酒,不喝太可惜了,三少真是好情调。”
尹芳怀眼睛笑的都眯成了条缝,眉毛扬起,乍一看挺像偷腥了的狐狸,他举起碗,眉眼处尽是桃花匀染出的万紫千红,笑容里是春意盎然,开口的语气里却缅怀着丝丝黯然失落,“以前有个朋友,很爱喝酒,是个酒鬼,我们经常偷偷去书院后不远处的酒巷里喝酒。”
陆嫣然举杯一口饮下酒,缄默。
酒入肠,烈酒醇浓,她喝的生猛壮烈,一口酒气呛在喉咙里,来不及喝下,酒气刺激着喉咙,引得一阵激烈的咳嗽。
尹芳怀看她喝的十分悲壮,失声大笑,“喂,你不会喝酒?!不会喝,还喝?!”
陆嫣然呛得面红耳赤,一听这话,抬头朝着尹芳怀翻着白眼,断断续续地说:“侬,有米有良森……”
尹芳怀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