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散后,均臣和炳仁还要加班,因为店里所用的西式旧账簿数本,张炳初欲改为存货簿,并且要检阅“发货”,但白天他们只写了数行,所以在晚上二人合作想尽快完成。可此月电已用了五十度,因已足数故被关了总门,为了电灯被关,他们只好点洋烛一支,费目力不少,搞到很晚,十二时才睡。
一大清早,均臣至进修学院念簿记,该班学生僮十一二人,教师是一女子,均臣所借之书不对,还得再去买。此女教师只知照书念,死板得很,与自修无异,她叫学生只将习题做一个就够,以为懂了就好了,其实这东西是非熟不可的。念完簿记,均臣又接着去上日文班,他上的是中级班,采用的课本是《日本语读本》及《日语周刊》二种。该日文班重会话,故学生均需会讲和听,可均臣则不能。可知其从前所学一无所无,且自己太不用功,生字都忘了,所以听时只能听其大意而已。日文会话更不灵,因为听不懂,所以也说不出,似乎班上谁都在笑他,从前很客气的徐君好像不高兴睬他了。学生都是日商行学徒、boy、职员等,浅薄非凡,全是“小抖乱”的腔调,上课喧闹,在异国人前不以为耻。
上完课,均臣就去四马路买旧教科书。但旧书价极高,简直不可还价,趁学讯而大捞,此种人在均臣眼里都是该杀的。除了买了簿记的书外,他还买了一本买《中外文学家辞典》,只因他看到内有谢冰莹一条,谓其《从军日记》曾译为英、德、法、日、俄等文,得法罗曼罗兰、俄高尔基通信,并极表赞扬,日本无产文学家某氏采为教本云。要知道冰莹是均臣非常喜欢的作家之一,所以对她的关注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拿着买到的书回到店里,钱小开在,他见到均臣就说:“刚才炳初跟我说起你们几个人,说你太不认真做事,专动别的脑筋,炳仁也如此,锦华则不会去钻。”听了这句话,均臣放下书,就往外跑。他在外面转了一半天,终于将所剩三分二的螺丝全部出卖,他是兜于广泰公司,价差竟有二百元。均臣算了一下,他可得六千三百五十元。
出街回来,均臣就与炳仁至葛先生处,因为多日未去望他,恐其怨恨,不想碰着老赵与沈老三也同在。葛的脸色还好,说已将开刀。他们坐一忽儿便告辞回。
又是个礼拜天了,均臣六时半即起。现在均臣几乎每夜非十二时不睡,因为功课实在太多了。而晨则六时半即起,精神尚好,也不觉得乏。今天均臣起后,便作文一篇,是反省式的,他对自己大骂了一顿。均臣时常感觉到知识实在不够极了,所以开始拼命追求,但过去的时间的浪费,回想起来实在不少呢!接着又作随笔二“新诗”,这是因为今晚要在研究会座谈上交货的。写到十时始息。
中午饭时,加鸡一肉一,是老赵付的帐,可他竟开价千五元,均臣暗自算过,其至少揩油五百元。前几天有鸭一只,是送与葛先生的,也是老赵付账,估计那只鸭也揩在此笔账中了。
午饭后,均臣即至姨母家。那里有大舅父信一封,说那天离沪后第二日午后即抵家,下船时损失洋六千。又说泉的生意已托过,保证负责。村长幸根已见了泉,并答应在其本部替泉安插,若不能,可在县府或警局设法。另外早稻收获尚好,晚稻受旱,或将减色,现少现金,望寄四五千。均臣对此也早有准备,便拿出卖木螺丝分得的六千多元钱中的二千元,加上在姨母处的储备共四千元,便去储备银行准备将之汇甬。不料汇款至甬者甚多,需排好长的队,直到下午六时始挨着。汇完款,又要等取收据,等多时,仍无收据出,均臣便向柜台里面一小鬼,估计是汇款职员,问:“先生!237号收据好了伐?”跟着均臣有好几个人也在问,但无论几个人问,此小鬼则装得像乌龟一样不响,等相当时候才将数据拿来念一遍,均臣心中愤怒得极:此种东西与qín_shòu无异,这种人恐怕只有在中国看得到吧。
拿了收据,均臣就急回,因为晚上还要去李湘泉处集会。走到北京路碰着国华,国华称其母前几日碰着老乡丁澄衷,现在爱多亚路160号。均臣听了这地址,感觉很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哪里听到过。他也没多想,便与国华匆匆告别,径直去了李湘泉处。
到了湘泉处,人已到齐。他们交换着上次布置的各自的文章。接着不知谁起头讨论起最近张爱玲的《传奇》来,均臣认为:“此作像是新鸳鸯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