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 阿犬正躺在御榻上睡得正香。
庆和帝坐在榻边,静静看着熟睡的阿犬, 越看越觉得阿犬生得好看, 又聪明, 又可爱,性格也好, 简直是世上最完美的小孩子。
他一抬头,便看到赵郁也走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薄荷气息, 知道赵郁净过手了,担心赵郁要把阿犬带走,忙压低声音道:“阿犬已经睡熟了, 阿郁,你自己去偏殿歇息一会儿吧!”
赵郁“嗯”了一声,走过来看了看阿犬,见阿犬睡得小脸白里泛红,越发显得眉目浓秀,不由心中得意,道:“父皇,阿犬生得像我,真是俊秀啊!”
庆和帝:“......”
他怕赵郁再看一会儿阿犬,就要把阿犬带到偏殿里去,当下起身,在赵郁背上拍了一下:“阿郁,你去睡吧,距离正旦大朝会没两个时辰了,能歇息一会儿就歇息一会儿吧!”
心里却道:阿郁过完年就二十岁了,该行冠礼了,到时候起个什么字呢?
又道:阿郁到底又长大了一些,肩膀不像先前那么单薄了,有了男子汉该有的样子......
赵郁其实真的有心抱走阿犬,谁知却被父皇识破了。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去了。
延福宫偏殿不是赵郁前世记忆中的样子。
他屏退侍候的宫女和太监,自己慢慢在偏殿里走着,寻找前世的痕迹。
前世北边的落地长窗前,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美人榻,上面铺着月白素锦褥子,褥子上有两个兰芝亲自绣的竹青色靠枕,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兰芝的。
兰芝闲来无事,就倚着靠枕歪在榻上,有时在读书,有时在发呆,有时坐在上面做针线;如今这里摆着的却是一张紫檀木长榻,上面铺设着深红锦褥和蜀锦靠枕。
赵郁在长榻上坐下,看向对面的拔步床。
前世的记忆中,那里放着一张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上面的衾枕都是用素雅的浅粉玉白月白浅青锦缎制成;如今那里却放着一张紫檀雕花开富贵拔步床,上面铺设着深红锦缎衾枕。
赵郁的视线又转向左边,前世那里摆着一张黄花梨木嵌螺钿妆台,上面嵌着一面大镜子,镜前摆着许多瓶瓶罐罐,都是兰芝家常用的,真不知她天天涂抹些什么;如今那里摆着黄花梨木连三横柜,上面放着一盆银镀金六方盆料石梅花盆景......
赵郁不由笑了起来。
真好,这一世,他和兰芝能甜甜蜜蜜,生儿育女,相伴终生......
明日大朝会结束,他就回去陪兰芝出去走走。
兰芝上次还说羡慕林文怀带韩表姐去看黄河,要不,他也悄悄带兰芝去看黄河?
京城风俗,大年初一要登高去佛寺或者道观,如果兰芝想去,带兰芝去登高?
抑或带兰芝去运河边的摘星楼尝尝他家的鱼?兰芝上次还说摘星楼的鱼好吃......
秦二嫂原本打算在蔡家营过年的,她甚至还约了三个牌搭子支桌子打马吊熬年,谁知到了傍晚时分,村子里各处响起了爆竹声,噼里啪啦的,把她的心都弄乱了。
她开始思念兰芝,思念阿犬,思念女婿赵郁,心里琢磨着:女婿和兰芝那里又没有长辈,我们去应该也没人反对吧?
秦二嫂还没有开口,一边坐着的秦仲安就长吁短叹道:“除夕之夜,女婿带着阿犬去皇宫了,兰芝自己在王府,不知道怎样了......”
秦二嫂看向秦仲安:“兰芝她爹,要不这样,趁着城门还没有关,咱们这会儿赶着马车进城去陪兰芝?”
秦仲安一下子站了起来:“好!”
他生怕秦二嫂迷恋打马吊,一会儿又后悔不肯去了,急急道:“我去让阿福套车!”
见秦仲安兔子般蹿了出去,秦二嫂不禁笑了起来,吩咐储秀:“快收拾东西,把家里准备的炸货各样都拣一些,咱们去看大姑娘!”
傍晚的时候,兰芝闲来无事,正与甄素梨韩香绫一起翻里找出来的那些医书,却听得小丫鬟进来禀报:“王妃,外家老爷和老太太来了!”
兰芝闻言大喜,当即放下手里的书:“我爹娘来了!”
韩香绫和甄素梨见兰芝大眼睛亮晶晶的,显见是欢喜到了极点,当下便陪着她出去迎接。
除夕夜熬年的时候,兰芝命人在梅园暖阁内支起了炭炉,上面咕嘟着羊肉锅子,她和爹娘以及韩香绫甄素梨围坐在锅子四周涮锅子吃,饮甄素梨亲自酿的薄荷酒,热闹得很。
到了子时,京城开始燃放爆竹和烟花,爆竹声响成一片隐约传来,烟火在夜空时时绽放,整个京城进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兰芝早吩咐知礼准备了,当下笑吟吟道:“到子时了,大家起来看烟花吧!”
丫鬟卷起了暖阁西边的窗子,众人趴在栏杆上,只听到“嗖”的一声,月光湖边一支烟花升起,在半空炸成牡丹花的纹样,紧接着便又无数烟花升起炸成花开富贵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