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第44章 一箭意
哑巴落了伤。
顾延之经过东屋时听见里面隐忍的抽气声,咿咿呀呀。他推不开门,说了句“是我”,哑巴才拖着腿过去取下门栓。房中滴了几圈血,他膝上浅色的裳已经黑了,置物柜大开,药瓶、纱布杂乱一地。
哑巴紧咬着唇,头发汗粘在脸膛。他本不想让顾延之看见自己这副狼狈丑陋的样子,可听到他在门外说话时,他又实在忍不住想见他一面。
那人自三月初那场遇伏的刺杀回来以后就有了一些变化:双手总要搓洗一遍又一遍;胡子会定时刮掉;每次洗完衣服,知道要折叠得平平整整再放进衣柜,拿出来穿的时候会显得人更精神。
未变的,是那一张始终坚毅似冰铁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轮廓之上,深邃的、浓墨重彩的眉目鼻唇。
顾延之专心帮他上好药,一抬眼,发现哑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皱眉轻咳一声。哑巴回了神,点点头致谢,背对他穿起裤裳。顾延之知晓他一贯不喜欢与人“坦诚相对”,背过身收拾好药箱放进柜里,出去时把门关得很紧。
他手上沾了哑巴的血,红红黏黏的,心头忽然觉得不舒服,转身便走向后院——后院的砖墙底下有一口井,井旁总会有一只盛着干净井水的铜盆子,他要去洗一洗。
“顾延之!”
他站在红漆斑驳的长廊回头,看见是李摧。他身上穿了崭新的丝绸长袍,脚踩着缎子面的尖角长靴,腰间还缠了一圈昂贵的玉带,活脱脱富家老爷的样子。可是他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掌都是那般粗糙沧桑,头发也是蓬干的,也许应该再抹一点油膏。
李摧就是这样的毛病。顾延之暗笑。他问“何事”,李摧道“进去说”,两人便走进了旧堂屋。
顾延之在堂屋中间那张暗红色的老木桌旁坐下,李摧从肩膀取下包袱,把绸布摊开在桌上,是一叠银票和十几块小金锭子,还有一些其他的细碎杂物。顾延之抬头看他,李摧从里面挑出六张大面额的银票,递到顾延之面前。
“这是那个雇主欠你的酬金,一分不少。”
“你遇到他了?”
“嗯,赌场里,替你要回来了。”
“其他的呢?”
“赢的。”
话说完,李摧的包袱也收拾完了。顾延之叫住他,抽出三张红印鲜艳的银票,李摧却不接。
“若没有你,那日我已是刀下亡魂,这钱理应有你一半。”
李摧却笑道:“无妨。不需。”
他心情愉悦,爽利地提步离开,喉间不自知的蹦出几句妓|女才常哼的淫调。换做之前,他不会拒绝这样的钱财,只是现在他确实不需要,甚至不屑一顾——他已经有了更多的,多得多的。
从赌场出来,他劫持了顾延之那个阴毒又倒霉的雇主,两人一起到了钱庄,他将那纨绔子弟的身家搜刮了个干净。然后手起刀落,妓|女的淫调断在一半,一死一双,也算圆满。
顾延之手里捏着六张干燥的纸片子,大拇指在黑字上来回摩挲,神情怔怔的。他心有狐疑,却也不想当面扫了李摧的兴,只循着银票上的红印,悄悄找去钱庄。
====
邱劲这一次的刺杀非常顺利,衣服上都没沾到血,只是过程有点劳累,出了一身的汗。他急匆匆赶回老城,先提着人头去城南的食街找凌麻子换酬金,钱一到手,马不停蹄坐船到城西去,却不是回翠苑,而是径直去了兰香班,把还在酣睡的杨小仙从枕头里拉起来。正午当头,竟是一路逛去城东最繁华的长乐酒楼醉生梦死。
杨小仙身上穿的是时下最昂贵的布料新做的裙裳,朱唇轻嚼着一条西湖牛肉,是城里最好的师傅才做得出的佳肴。她细臂一撩,将惹人艳羡的漂亮首饰抛落一地,散了头发在长乐楼风光最佳的那一间房子里践踏式的踩来跳去。那妓|女把学过的淫词艳曲都给唱了个遍,唱到嗓子都哑掉,就开始扭动腰肢,在酒劲中搔弄到极致。
邱劲瘫在金丝榻上喝酒,眯着双眼观赏杨小仙快活到忘形的兴奋形态,要把那豆蔻少女的笑容与欢畅都印刻到脑子里。
香醉的酒脱了玉杯滑入他脖颈下的衣襟里去,杨小仙看了痴痴地笑,摇摆着跌到榻上,凑到他面前,竟然一伸舌头将他身上那些流的酒尽数舔了干净。末了,她勾人地一笑,狭长的丹凤眼拙劣地弯出媚态,像极一名故作老成的垂髫小儿,可笑而不自知。
邱劲看破却从来不说,因为他喜欢这样的杨小仙,一点点单纯,一点点简单。
杨小仙见他动情不深,索性推开他去,跃到一只半倒的六角凳上踮起脚尖,一件一件脱掉衣裳,露出白花花的赤|裸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