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渺方才说的是:“终究,是我输了。”
他刚刚竟有一时失神,眼前女子居然幻化为脚踩祥云的仙子模样,纯净的眸子满含笑意看着他:“师父,好久不见了。”
“雪染。”
胸中的撕痛与喉头的甜腥将他扯回现实。
输了……
说与谁?雪染,还是那个鬼差?
风渺刮了唇角血迹,蓦然冷笑。纤长一指上,妖娆血色饱满异常。
他只要把这点血抹在那两具尸体唇上,就算是缚魂锁也锁不住亡魂。
所谓生死人,肉白骨,便是如此罢了。
天命是什么,纵使你是九天神佛,也得低下高贵的头颅。
何来输与赢,各安天命罢了。
千杯不醉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一时狂风起,院里的人都不住打了个哆嗦。杨树的新叶沙沙拍打着,白河两岸的大片海棠卷起了花雨。月光照着永业城,覆着银辉的杨花自在飞舞,如此祥和美丽。
点点杨花竟似泪。
“我的确问小姐了,问了小姐好几遍,看小姐好端端坐着,以为没事的,明明没事的,谁想……”凤眼丫鬟不住自责,另一位叫小叶的丫鬟也皱着眉头,无奈没有眼泪,感情也无处宣发。
莲信在前面听着不住摇头:傻丫头,为了区区这点小事就把你们杖毙了,还自责什么。
鬼往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算看着自己的尸体是如何一番惨状,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忆。这何尝不是一种仁慈。
银铃脆响飘荡在黄泉路上,跟着这声音,亡魂过了鬼门关,来到阎罗殿。生生世世轮回,一碗孟婆汤让这些重复了千百次的事情有了崭新的体验。
世人知其中苦,却难以超脱,本是一念迷误的距离。
莫说世人,谁人又不是如此。
莲信一天跑了三趟永业。
她不知怎地,就想来看看陆风渺,远远看着就好。
白河边上有棵大海棠树,两人合抱的树干,从上往下看去似是一朵硕大的粉白云彩。莲信一手撑着树干,向上仰着头,狡黠笑意爬上嘴角。
腿粗的树枝上倚坐着一个人,素白衣摆垂下,一腕搭于膝上,另一手慵懒地垂着,拎着一坛梨花酿。
酒香伴着海棠扑面,颇有几分醉人的味道。
倏,酒坛掉了下来,好在莲信反应极快,坛子捧在手心,里面的梨花酿晃了出来湿了她的袖口。她不禁莞尔,有些惊讶。
树上那人,许是醉了,睡着了。
“果然还是醉了看着更好些。”莲信飞到陆风渺斜上方的树枝上坐着,树枝随着她摆来摆去,花瓣落得很有规律,一时,陆风渺的身上覆了许多花瓣,有一片恰好在额头正中。
莲信满脑子都是他之前一直冰冷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不觉哑然失笑。
她喝光了大半坛子的梨花酿,那酒入口芳香清冽,也不灼喉。她之前身处地狱,后来纵然人间行走数百年,又何曾知道酒是什么一类东西。
能使人忘不能忘之事,言不能言之语,行不能行之举。便是这样一种东西。
她喝光了酒,随手一掷坛子——咕咚,白河里泛起了一大圈涟漪,碎了皎洁月影。莲信坐在树枝上,夜风吹拂她的发带搔刮着异常红润的脸颊。这种感觉很痒。
眼前花海都变得模糊了,只剩下了离她一丈多远的陆风渺。浓密的睫毛,凉薄的,唇。还有那片,花瓣。
莲信无意识地晃了晃,花雨更盛。
“好热啊。”她喃喃着。
她站起来,飞身踩在树枝上。本来树枝长至此没有多粗了,但莲信本就是个鬼差,平日里飘惯了。她向着陆风渺的方向走去。
“你那还有酒吗?”她觉得干渴异常,脚下已经开始有些软了,“酒是好,好东西啊。”
她果然摔了下去,又呼呼儿飘了上来。
陆风渺还是维持那个身形坐着,双目紧闭的样子,一张脸依旧是往日的清冷神色,无一丝异常的红晕。
莲信直接变本加利地飘到陆风渺脚下坐着,捡拾着陆风渺衣服上的花瓣,不一会,已经一手心了。
“下面没有了。”她似乎十分专注于捡花瓣,并没意识到周围的气泽有什么变化。
她忽然欺身压了上去,想去拾肩头的。
坚实温暖的触感让莲信觉得很舒服,她的脸颊贴在了陆风渺的胸膛上,蹭了蹭。
忽然身下一颤,莲信仰头顿了顿,最后还是趴在陆风渺身上把他肩头那片花瓣捡了起来。
“第,九十九片。”陆风渺的咚咚心跳在她耳边作响,“这是什么声音?”
她疑惑地扬起了头,一双明媚杏眼此时已经醉得迷离,看着陆风渺的脸,她一手摁在他胸口上:“这里面是什么啊。”话尾扬起,感觉像是小猫舔着手心。
手下的节奏,明显快了许多。
咚咚,咚咚……
他的脸是那样的近在咫尺,月光透过繁花斑驳打在他身上,浓密纤长的睫毛似在轻颤。莲信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梦里的你比白天看着,看着,像话多了。”莲信笨拙地向上爬着,两人的衣服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啊……还装作看不到我。”颇有些伤情的味道。
“第,一百片……”迷糊的话音未落,陆风渺只觉额上一凉,又传来湿润的质感,他猛地睁开了眼,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