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丈的发问后,修远先是一愣,似乎也像周唐一样听出了方丈的态度,他语意坚决地说到:“《天山罗汉图》自康熙年间捐至我寺成为本寺至宝以来,两百年来珍藏完整,其间屡遭贼子觊觎,强盗威胁,官霸勒索。然而我寺先辈们次次都是拼尽全力,想方设法,不顾个人安危化险为夷,成功保留住了这两百幅佛门珍宝。今日倭寇与耿青德那个小人狼狈为奸,企图霸抢栖贤寺传寺至宝,那我辈定会效法先祖,舍命相守,义不容辞。”
“看来修远师弟今日下山喝得尽了兴致,此时真是一腔热血啊。不过,你倒是忘了之前那些打这《罗汉图》主意的不过是一群手拿棍棒的匹夫,可是今天来到寺内的耿青德和日本人的手下都是拿着枪的。那可是真枪啊,智真,智刚现在还重伤在床。你说舍命保图,今日他们闯寺时你在哪里,这时倒说得起劲,讲得轻巧。以卵击石,非但保不住图,还会连累了栖贤寺,这座千年古刹要是毁于你手,试问修远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修德,住口。大家商量的是《罗汉图》之事,勿要闲扯其它。”方丈出言喝止住了数落修远的修德。
“修德师兄教训的是,师弟惭愧。但是我还是不赞成将《罗汉图》拱手相让。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暂且不论倘若我们将图卖给了日本人后,何以愧对三百年来本寺先辈为护图所付出的心血,就是日本人得到图后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对我们的佛像,铜器,香炉产生兴趣呢?清朝就是这样才将中国的领土一块块地割让给外国,这失的不是东西,是气数啊!”修远先是歉意地说到,随后话锋一转,继续试图说服着众位师兄。
“修远你身后的这两位小友是?”方丈为了缓解一下此时正堂内的气氛,看着站在修远身后的周唐和沙金出言问到。
“哦,他两人是第五虹施主听说咱们栖贤寺遇难,特地派来帮忙的。”修远说完,周唐和沙金上前一步对着方丈抱拳施礼。
“原来如此,既然修远师弟来之前与第五虹施主有过交谈,想必世事通明的他定是授予你解决此事的锦囊妙计,修远师弟才会对保画如此坚定。既然如此,你不妨给大家说说看,第五虹施主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计策。”方丈说完,除了那位老僧之外,所有人都期待地望向修远,等着听他从第五虹处得来的妙计。
“这个嘛,嗯,说实话,第五虹没有给我任何意见,只是在匆忙之间派了这两个小友随我前来,让我们见机行事而已。”修远神色尴尬地回道。
众僧听罢,有的唉声叹气希望破灭,有的则是交头接耳,目光鄙夷地瞪着修远。方丈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慈眉善目地对着修远说到:“师弟啊,不是众位师兄膝头软,骨气丧,惧怕耿青德和日本人的淫威,非要交出我们栖贤寺的镇寺至宝。而是他们此次前来志在必得,今日这帮恶徒闯寺,下的全是杀手。照他们这个气势,我今日若是不答应他们的条件,恐怕栖贤寺难逃屠寺之难,那时候不光《天山罗汉图》尽失贼人之手,全寺也将毁于一旦,只怕最后只有你一人幸免于难。寺是人建的,经是人念的,画是人做的,只要人还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来。我身为本寺住持,不仅要考虑栖贤寺眼前的局势,还要心念它如何保存传承下去,不能让这座古刹毁于我手。更何况在这乱世,百姓朝不保夕,寺内供奉贫乏,亟待修葺的佛殿都缺少钱银。所以,还望修远师弟体谅一下我这个做住持师兄的难处。”
听到方丈自述苦衷后,修远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三人都明白了方丈为了栖贤寺免遭涂炭,心中更支持向耿青德和日本人妥协。
就在这时,坐在方丈身边的那位老僧缓缓地睁开双眼。方丈见状隐露欣喜之色,看来他刚才说那番话的真正对象是身旁的这位老僧。此时他立即转向修远说到:“修远师弟,你快过来看看师祖有何吩咐。”
修远闻言后疾走几步立定在那位老僧身前,周唐和沙金相视一望,心中顿生疑惑,为何师祖说话要找修远近身。两人定睛一看,此时那位师祖上下嘴唇轻张轻合,幅度似蜻蜓点水。周唐看到后立刻反应过来,是“闭口禅”,这位师祖修的是佛门之中的大道“闭口禅”,在佛教又叫“止语”活“禁语”,就是禁止自己说话。佛教中讲究一切众生之生死轮回,皆由于身、口、意三业所致,若消除此三业,可速得解脱;所谓开口即是罪,禁语的目的之一即是减少口业。而之所以是让修远近身,正是因为他懂得读唇。周唐望着师祖微微蠕动的双唇,他根本辨不出任何字词的口型。周唐猜想着,也许修远正是因为这项技能才能留在师祖身旁,方丈和他的那些师兄才对他礼让三分。
片刻后,师祖紧抿双唇,说完了他迫不得已才说的那些话后,又合上双眼。修远转向方丈和其他坐着的九位师兄脸色略显愁苦地复述到:“师祖吩咐我等谨遵主持师兄的决定,为避免掠宝之人滋起屠寺歹心,保我栖贤寺千年古刹之全,三日后,两百幅《天山罗汉图》悉数交付他们。”
听到这里,方丈和其他九位高僧微锁的眉头都舒散开来,绷紧的身形也都略微松弛,刚才瞪向修远的厌恶目光也变得和善亲切。
“但是。”听到修远突然的转折,众位高僧的内心又是咯噔一颤。修远并没有理睬众位师兄表情的变化,他继续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