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气沉闷阴郁,空气里凝结着草木泥土的腥气,我踱步走在院落里,和着树梢上聒杂的蝉鸣声,让人顿觉心生烦躁。
院外头忽的传来萧娆尖利的呵斥声:“——看你们今后还敢不敢再做此等无礼之事!”
我循声走出去,却看到那对姐弟被萧娆罚跪在正院外,手中都托举着书本大小的磐石,年纪较小的和垲明显已经用不上力,两只小手在空中微微发颤,却因为惧怕萧娆而仍旧在坚持着。
一旁的萧赫见到萧娆对他们两个孩童行家法之礼,上前劝阻萧娆说道:“他们年纪尚小,萧娆你何必再与他们计较!”
萧娆愤愤地执起藤鞭在地上用力地甩了一把,吓得姐弟两全身簌簌发抖,萧娆指着他们二人说道:“规矩不是因为年纪小就可以免的!他们既然对兄长你无礼,这份责罚恕不能少!”
远处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眼见一场暴雨就要来临,萧赫无奈地叹道:“过会天下雨了,你便让他们回去罢。”
说罢,他侧过头看到我也站在不远处,便朝着我这端走来,池边的芙蕖开的正好,莲叶相接,碧绿端红,他走到池边停了下来,叫了我一声“世萱”。
萧赫临风负手站在池上桥头,颀长的身影矗立在芙蕖中央,神情落寞,目光平和安静。我听到他叫我,便上前走到了他的身畔。
“萧赫,这对姐弟是谁?”我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是我三弟士远的长女敏珧,长子和垲,将这对孩子接进萧府,实则目的是为了防止士远谋取家业。”萧赫的语气很平静,却在这份平静,透着些许的疲惫感,他侧过身继而道:“萧府的事情太多,你也没有必要都知道,知道的越多,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让我不要再多问萧府中的事情,我只好在一侧缄默不语,他叹了口气道:“世萱,许是因为你是外人,所以每次与你一道之时,才会觉得有了片刻的宁静。”
“萧赫,让自己过的轻松一点,是对自己的人生,能做到的唯一的负责。”他不会知道,曾经的我又经历过怎样残忍的生活,似是一场噩梦,如今梦醒,过去的种种,已都不重要。
萧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说起来简单,若要做到,总是万般难。”
轰隆的雷声愈来愈近,似要压破这乌黑万卷的云层,暴雨骤至,一时躲避不及,我弯下腰采取池中的荷叶递给萧赫,萧赫不解地接过,刚要发问,我笑道:“荷叶做伞,我们这样走回去,也不至于淋湿了。”
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举起荷叶遮雨,雨水纷纭坠落在荷叶上,发出有序的滴答声,我和他一路往回小跑,雨势渐大,透过细密的雨水,我望到他清俊的脸庞上也沾到了湿意,打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一丝一根都贴在了额头上。
我的手似是不听使唤般地抚上了他的额头,帮他把的碎发给抹开了,他惶惑地望着我,我泯然一笑,忙想把这尴尬化解开,解释道:“我看你头发都乱了。”
他淡淡一笑,没有察觉到我隐藏着的尴尬,伸出手顺势拉起我的衣袖,说道:“快走吧,这雨来的势头大。”
芙蕖池走回正厅的路并不长,我和萧赫一前一后举着荷叶往回走,我却希望这条路可以慢点走完,我甚至无法解释我心中为何会徒生出这种感觉。
是因为那夜他酒醉之后的拥抱吗?
亦或是他那么脆弱地同我说,我好累。
我都不知,不知自己的心,从何时开始,慢慢地开始停留了在他的身上。
我们的人生路,又是不是从一开始便已经安排好,纵然相交,却朝着不同的方向,愈走愈远。
他身处在内争外斗不断的富商高邸之家,我又是从王府中潜逃而出的清室格格,我们的命运,同样地,无法由自己左右。
我在心中劝自己不去再想,可偏偏有些事,又始终浮缭在心头。
我们刚一跨入正厅,却见朱睿也匆匆从雨中赶来,他走至厅内,雨水渗着他的衣袂一滴一滴地往地下流淌,而他也全然顾不,萧赫见朱睿神色紧张,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朱睿双唇微颤,眼含怒意,忽的双腿屈膝下跪,颤声说道:“少爷,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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