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的时候天色还没有亮透,清晨里冬风萧索,吹的我忽觉头疼,我裹紧了披风匆匆钻进了马车里,宁尚珣更早就到了,见我一脸倦色,倒有些不忍,说道:“世萱你本来可以睡个好觉,倒是让我给害得没了休息。”
车内暖意融融,我卸了披风,笑道:“既然答应了,那定是要陪你走一趟的。”
宁尚珣望着我眼下的一片鸦青,叹道:“时候尚早,你靠我身上再睡一会,到了我再叫你。”说罢,又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毛毯给我盖上,确实太早起来没有精神,我便听她的话,借着她的肩膀,靠在了她身上,准备再小憩上一会。
宁尚珣的身上有着淡雅的茉莉花香气,她轻轻一动侧身便幽幽传进我的鼻中,好闻又让我觉得心静,想着一会要见道碧鸢,我的心里其实总是不安的,而这股淡淡的香气却能让我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宁尚珣见我眼睛没有合上,只是静静地出神,叫了我一声名字,“世萱。”
我抬起眼应了她一声,“恩?”
“怎么不睡?”她望向我,眼里神色淡然温柔。
不知是否因为要见到碧鸢的缘故,我的心里莫名不安甚至烦躁,明明觉得困倦不堪,却一点睡意也无。
“姐姐。”我叫了宁尚珣一声,想着把话题岔开,好不去追究心里的这份不安感由何而来,“你今日去见哪几位师太?”
宁尚珣没有注意到我换了话题,随着我的提问答道:“敬玄师太,她是当年收留我的恩人,还有永奕师妹……”提到这人时,宁尚珣轻轻地叹了口气,继而道:“她是永州宣知府家的千金,大明国破,宣家府邸也被抄了底,我与敬玄师太在路边遇到她之时,已是奄奄一息,虽在道观里调养的数年,但身体仍单薄虚弱。殿下来道观里接我之时,永奕已卧床三月有余了,我走时,她都未能起身送别,也不知道这些天她的身体好转了没有,在道观的这些年,都是她与我作伴。”
说罢,她又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接她的话,甚至想不出任何言语来安慰她,大明国的逝去,使得这乱世里多少家破人散,失所流离。
马车在应若道观门前停下,我搀着宁尚珣一道下了马车,两侧的冬青树郁葱挺拔,蜿蜒至道观的入口。
入口处已站着一位瘦削的师太,个子高挺,面容恬淡,她一见到我们下了马车,赶忙迎了过来,宁尚珣也甚是神情激动,忙上前拉住了师太的手,哽咽地叫了一声:“敬玄师傅。”
敬玄师太鞠身欲要行礼,忙被宁尚珣拦下,道:“师傅这是作甚么?”
敬玄师太仍旧弯着身体,压低着声音说道:“太子妃殿下。”
宁尚珣错愕道:“师傅你知道了?”
敬玄师太点了点头,仍旧轻声说道:“您的身份,暂时只有我知道,永奕那里我都未曾敢提。”
宁尚珣一听到“永奕”的名字,忙追问道:“永奕还好吗?”
敬玄师太轻叹一声,拉过宁尚珣的手,道:“外头风大,我们进去再说吧。”
我陪着宁尚珣和敬玄师太一道进了道观里,而宁尚珣的随身婢女与跟着我一同前来的碧云也随在身后。
敬玄师太的厢房在道观的东北侧,我见宁尚珣与师太需要叙旧,便在厢房的门口停了下来,找了借口对宁尚珣讲道:“姐姐,你与师太有太多话要讲,我带着碧云在道观里随意看看。”
宁尚珣想必确实有许多话要同敬玄师太讲,见我开口,嘱咐了几句便点头应允了。我与碧云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道匆匆离开了。
待我们俩走远了,确认她们听不到我们讲话之后,碧云这才开口道:“碧鸢的厢房在南边,穿过道观中间的回廊,可以直达,我们时间不多。”
我点头,忙加快了脚步,朝着道观南侧小跑而去。
碧鸢已经等在厢房院门口了,几年过去,她的容貌似乎没有多少改变,只是瘦了一些,面容仍旧隽秀动人,如是当年初见,静谧而温婉。
她一见到匆匆而来的我时,忙上前相迎,神色激动,双唇嗫嚅着却吐不出一句话来。
碧云在一旁叫了碧鸢一声“姊姊”,我则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仔细确认过后,才相信碧鸢真的还活着。我低下头,努力克制好情绪才道:“碧鸢,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碧鸢也望着我,伸出手轻轻地在我脸上刮过,压低了声音,极轻地叫了一声“格格”。
时光匆忙掠过,世事更迭易变,两人相对之时,却不想这些年已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摇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格格了,过去那些身份,同我没有关系了。”
碧鸢轻叹道:“你的事情,碧云都告诉我了,只是格格,这条路并不好走啊。”她边说,边拉着我进了她的院子里,院内植有腊梅数棵,香气沁人,我们放慢了脚步,停在了其中一棵腊梅树下。
“格格,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碧鸢问道。
我沉默,黯然道:“碧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是你让她问的吧?没有什么想不想清楚的,只有做与未做的,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我又何必回头,就算回头,我又该怎么走?藏匿民间?还是回成亲王府?回去我是定然不再想的,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对于福临来说,是种威胁,他是不会让我好过的。”
“但你留在萧赫身边更不好过,他的身份……”碧鸢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抬起头望着院外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