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录完毕,呈上让魏景过目,无误,加了火漆,立即招来传信兵,将一式两份的讯报传出。
传讯兵接讯,飞速奔出,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魏景视线并未收回。
此时已是傍晚,外书房大门并未关闭,寒风飒飒,卷起黄叶又灌进室内。今日再不见暖阳,灰色的云层渐渐聚拢,天气越来越冷,大约不用多久,初雪就该下来了。
魏景不冷,只他的眉眼比天气还要冷,久久,他站起:“去地牢。”
地牢。
正关着一群特殊的人。
就是这些人,导致他妻子磕伤头部,旧疾加重失明。
其中最特别,就要数他的舅母和表妹了。
孟氏和傅芸。
想起这两个人,魏景宽袖下的双拳倏地收紧,闪过一抹沉沉的阴冷之色。
……
他有生之年,竟然第二次遭遇了信重的血亲背叛。
第一次,他失去母兄侄儿舅舅一切至亲,被精炼的锁链穿透琵琶骨,重伤中被一次次血腥围剿。
第二次,伤及了他挚爱的妻子,仅有的唯一,为了保了孩子,她面临失明的风险。
两者皆是他真情实意,然后遭遇狠狠一击。孟氏恭敬慈和的面庞一晃而过,和他那父皇的脸重合在一起。
魏景重重喘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忘记仇恨,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细细回忆他那父皇了。与妻子心意渐通,有她柔情相伴,二人一起期待孩子的降生,欢乐眷恋占据他的思绪,让他平和安宁,故而很久没有细细品味他父皇带给他的刻骨苦痛。
胸腔一股愤恚澎湃汹涌,几欲破体而出,魏景牙关紧咬,面容扭曲一瞬。
他僵立原地片刻,才睁眼迈步,出了外书房,往郡守府西路最边缘处而去。
刑狱之地,大青石垒成的院落异常冷硬,持刀护卫两列并排开来,巡逻不断,刀鞘泛着黑褐的金属色泽,为此地增添了更多森然肃杀。
“咿呀”一声厚重的大铁门被推开,森森寒意逼面而来,脚步声一下紧接一下,魏景沿着廊道走到尽头,停在最后一个门洞前。
每一个门洞内,都是非常大的空间,这最后一个门洞内设的就是牢房。两扇精铁铸成的铁栅栏门一左一右,分隔成两排各三间的重犯囚室。
左边中间的一间,囚的正是孟氏和傅芸。
……
“阿沛,我的儿。”
昔日养尊处优的妇人,如今蓬头垢面,孟氏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白发更多,数日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她很焦躁,眉心紧紧皱起,喃喃:“也不知你弟弟如何了?”
她问的是自己的女儿,可惜并未得到回应。
傅芸愣愣的,自被关进来后一直如此,她越拒绝回忆,范恬不可置信的脸就越是反复在眼前晃过。
范恬感情方面是稚嫩,或许还在兄长们的保护下还有些单纯,但他不是傻子。当时惊变一起,他立马就明白过来,震惊、不可置信,但忠上的本能还是让他下一刻就拔刀上前。
假僧不多,很快就被擒拿下来,包括孟氏母女,范恬呆呆站着,悲怆的神色,他目中有泪。
这一幕定格在傅芸最后的记忆,她捂着头紧紧闭上双眼,“不,不要这样这样看着我。”
她不想面对范恬,她本来就是要死的,她当时直接往护卫的刀刃扑,可惜未果反被制住。
她终究还是瞥见他悲怆的泪。
“不,不。”
傅芸曾经以为,自己的泪已尽,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灾厄中已流尽。但此刻,她以为早干涸了的眼眶再次湿润,泪如泉涌。
“哭什么哭?!”
孟氏厉声喝问:“你是不是又想着那个姓范的?!”
她忧心儿子安危本焦躁,见状更是急怒交加:“你怕是早就忘了你兄弟了,一心只有那个姓范的!”
“一见那姓范的就失了心魂!若非如此,……”那姓邵的如何能避过?!
孟氏气得不打一处来,若是当时女儿能配合,两人一起拦截邵箐,未必就会险险擦过。
但她及时刹住了话头,她没忘记铁牢外立着一列持刀守卫。
孟氏垂目,遮住眸中一抹暗光。
也不知魏景死了没有。
她深知,安王筹谋已久计策毫无纰漏,但魏景也非等闲人物,曲阳战局,不知如何了?
她母女失手被擒,魏景若还在,未必就是必死之局。且就算必死,她还有儿子。
她必须尽力为儿子挣取生机。
孟氏心念百转,再次陷入思绪当中,谁料这时,却忽然有一阵脚步声突兀而起。
脚步声稳健有力,一下紧接一下落在大青石铺就地面上,回声格外清晰,仿佛踏在人的心坎上。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啪啪”的膝盖落地声,无声见礼。
孟氏呼吸一紧。
谁来了,呼之欲出。
她立即给了傅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