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凤仪宫中服侍柳皇后, 也晓得她的脾性,如今就算等上一会儿, 倒也没什么稀奇。
“贤妃求见本宫,所谓何事?”柳皇后并没有请元春进内殿,饶是她换了身清淡衣裳,随意挽了髻, 簪了几根白玉簪子, 如今却依然坐在凤椅上,居高临下,微笑着问道。
“妾身是来告罪的, 是妾身一心只念着姊妹亲情,考虑不周,还望娘娘海涵。”元春看着柳皇后温和的笑意,心中有些发憷,她在这凤仪宫中服侍多年,从没见过这皇后娘娘动过肝火,永远是这么温和的笑着,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元春可不认为今日那一番说辞能在皇后这边蒙混过关,不然这一位何必要抢先一步,让黛玉入宫来。元春也有些想不通,虽然这柳皇后和黛玉还算投契,为何非要在此事上插上一手,这黛玉和宝玉向来亲厚,贾家又是黛玉的外家,如此亲上做亲,有哪里不好?
“考虑不周?先时你在这宫中做事,那可是样样周全的。”柳皇后笑着摇摇头道。
“妾身……妾身只是太过心急了,归省之时得见兄弟已长成人,和县主自小长在一处,二人亲厚非常。家中祖母年事已高,最是挂心仙逝的姑母,有心成全这段亲事,只是如今倒是有许多人家对县主有意……”元春说着已是跪了下来,躬身将头伏于掌上,行了个大礼。
“娘娘,于情于理,妾身的娘家都不会亏待县主,放眼望去,京中哪有贾府那么真心实意求娶的人家?还望娘娘成全!”
贾元春一直觉着虽然这皇后娘娘的心思难以捉摸,但是她应当是赏识自己的,若不是沾了凤仪宫的光,这今上怎么会一来便给她封了贤德妃,其余诸位妃嫔都求的是今上或是太后,却不知这皇后娘娘估计更有分量。
“真心实意?”柳皇后又笑了,“听说你那兄弟是衔玉而生,灵秀非常,不知如今可有什么建树?”
“妾身的兄弟如今只得十五,家父一直督促其进学,在家中最是孝顺良善,待姊妹也亲厚非常,至于先时调戏婢女一事,应是有什么误会,我这兄弟在家中最是敬重姊妹的。”元春俯身又道,瞧着皇后这动容的神情,此事约莫有戏。
“真是不错。”柳皇后颔首,只见跪倒在地的贾元春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贤妃果然周到非常,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只是若是诚心有意,自去向承安提亲便是,这无名无分将这二人凑一处,于你那兄弟倒是没什么损失,只是承安的名声……”
柳皇后又笑了,“虽说贤妃如今在宫中身居高位,可你那兄弟的身份却也配不上承安,再说安乐王的脾性本宫清楚,最是温和讲理,定然不会随意发火的,不过瞧着贤妃这行事风格,你那兄弟倒也算是上行下效了。”
“娘娘,妾身只是一片好心办了坏事,自姑母仙逝,县主便在妾身娘家住下多年,家中诸人待县主疼爱非常,想要县主有个好归宿,自是一片赤忱!”贾元春又强辩道,如今虽然不是声泪俱下,不过倒是委屈非常。
“这人啊!虚情假意到了一定的地步,倒是跟真的一样,且歇了那些心思,好好做你的贤德妃便是。”皇后莞尔,仿佛看了一出好戏,留了句话,便从那凤椅上起身,施然下了台阶,绕到屏风之后去了。
好归宿?也亏得她说得出来,柳皇后心下冷笑,才不管那贤德妃跪在那地上凉不凉,她难得有心思与人虚与委蛇一番,如今觉得乏得很。
贾元春木然的从地上爬起,纤纤素手早已攥成了拳,瞧着上首那空掉的凤椅,神色怨毒,就因为那人在这个位置上,所以今日可以如此游刃有余的戏耍于她。那翩然离去的姿态,那了然于胸的笑意,就是对她最大的嘲讽。
可是她必须忍,这么些年了,若不是她贾元春忍得住,如何能一朝得到如今这位置,所以为了将来,她还得忍下去。
然贾元春也不是没有心气的,今日皇后如此,她越发要将黛玉宝玉凑做一对,而且就如母亲所言,她们贾府内囊将尽,确实十分需要黛玉,或者说林家的家财。
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并不是什么都能左右的,这皇后娘娘的外家,不过是一个早已卸了职的将军府,族中子弟也平平无奇,宁荣二府就算袭爵已是降了一等,但也是高了这国舅一家不知多少去。
这柳皇后如今就算身居高位,圣眷正隆又如何!她无子无女,外家不显,身子骨又差,也不知还能熬上多久,这宫里的女子不就是比谁能熬吗?今上还算雨露均沾,贾元春自认她总有一日会怀上龙种,也只能一日日熬下去
贾元春自豆蔻之年入宫,如今二十有三,已是熬了九年,再多来几个九年又有何妨?
元春离了这凤仪宫,不知是不是地板太过冰凉冻了脚,走下凤仪宫台阶时步履有些蹒跚,不似往日那么婀娜雍容,她扶了候在宫外的侍女,一步步往自己的寝宫去了。
却说这凤仪宫里,柳皇后倒是悠哉得很,似乎真的是看了一出好戏那么惬意。她歪在塌上,盖了一袭狐裘,宫女又给她捂上了一个汤婆子。柳皇后同黛玉一样,不喜烧炭,若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