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少女似乎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语气中却并无任何责怪之意,“卫檀生,你来了?”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透着些冷,在暮色中,闪烁着淡淡的金黄,像是一朵冷焰,明亮极了。
但卫檀生看着看着,仿佛看到那火苗窜了出来,她的眼珠让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对吞噬光线的黑漆漆的窟窿,在无声地凝望着他。
一如他从药坊中回来后所梦见的那般。
卫檀生猛然惊醒。
他手一松,摸上腕间那佛珠,眼尾垂下,喉口莫名地涩住了。
“抱歉,”卫檀生缓缓扯出抹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的微笑,“翠翠,我来晚了。”
只有他才知道,这是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他未曾说出口的话。
如今这业火总算烧到了他身上,火舌攀上脚尖,霎时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骨肉都烧成了灰屑。
晚风吹来,伫立船头的两人说话声儿也叫风吹散了。
围观的众人都渐次地散去。
没一会儿,不知高骞说了些什么,于自荣讪讪地进了船舱,高骞却吩咐船夫靠岸,登上了河岸,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
“吴娘子。”
瞧见惜翠身旁站着的卫檀生与顾小秋,高骞眉头微不可见地又皱紧了些。
“能否移步同我一谈。”
惜翠没有多想,正要应声,卫檀生却突然道,“翠翠,别去。”
惜翠一愣。
青年只是看着她,嘴角笑意顿失,轻声固执地重复道,“翠翠,别去。”
她与高骞如今并无血缘干系,高骞并非她嫡亲的兄长。
别去。
画舫便停泊在河畔。
卫檀生紧紧地盯着她眼里那抹金黄的余烬。他心中蓦地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与惶恐。
仿佛只要她走向高骞,登上了画舫,便会随着那流水东去,奔流入海,去向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更广阔的世外。
她身侧有高骞,也有顾小秋。
他并不是她的唯一,她随时都有可能厌弃他,离他而去。
毕竟,他与旁人不同,他自小都与旁人不同。
那丫鬟临行前哭着的模样再度浮现在脑海。
“小郎,你没有心。”她哭着说,“小郎你没有心。”
“翠翠,别去。”
眼前的青年面色苍白,好似玉树在晚风中摇摇欲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固执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好似喃喃地恳求。
惜翠犹豫了片刻,“我不去。”便转身看向高骞,摇了摇头。高骞虽皱眉,却不好再多拦她。
顾小秋似乎看出了其间诡异的气氛,将手里那盏牛皮灯笼交给了她,“今日之事,多谢娘子,娘子且拿着这盏灯笼,也好照一照夜路。”
回去的路上,正碰见有人挎着马头竹篮,在当街买花,竹篮中牡丹、芍药、棣棠、玉兰花,拥拥挤挤。
卫檀生好像想到了什么,提起衣袖拿了朵白玉兰。
酒盏似的白玉兰,好像盛满了琥珀色的酒光,白的像雪。
惜翠半低着头,卫檀生轻轻地别在了她鬓角,指尖也在发颤。
“翠翠,”他凝望着乌黑的鬓边那雪白的白玉兰,下定决心般地轻声道,“我爱你。”
他也是有心的。
“即心是佛,心即是佛,”他弯着唇,心上似乎有佛寺檐角的风铃荡过一阵颤音,他终于卑微而忐忑的,将自己的心意坦露于口,“翠翠,你是我的佛。”
她是他的心,也是他唯一的佛,别离开他。
惜翠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霎时间,四周安静了下来,买花声、摇橹声、嬉闹声、叫卖声、乐伎们的小词都纷纷地停止了。
卫檀生的指尖停在了她鬓角,他保持着低垂着头望着她的姿势。
“翠翠,我做了桂花糕,我们回……”
河中的水波也停滞了,粼粼的波光照在他腕上莹白色的佛珠上,交织成一线的银光,落在他绀青的眼眸深深处。
耳畔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达成最终攻略任务。】
冰冷的电子音在她耳畔滑过。
【辛苦宿主,宿主如今的身躯已经濒临油尽灯枯,自此之后会迅速衰竭,到那时,补全完最后一段剧情,宿主便能回家了。】
【恭喜宿主,祝贺你。】
晚风重新开始流动,吹拂着鬓角的玉兰花瓣。夕阳渐渐地被晚霞吞噬,化为一线的昏黄、橙黄、赤红色交织的光辉,鬓边的玉兰花染上了红,在她鬓角熊熊燃烧。
卫檀生收回手,弯唇笑道,落下那最后一个字,“家。”
话说出口,他反倒安心了许多,胸中膨胀着的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喜乐。
“翠翠,我们回家罢。”
家里她喜欢的桂花糕刚刚出炉。
系统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