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风裹着初春的寒意,在山谷间回荡着,野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让人毛骨悚然。萧北守在杨琼的身边,手中紧紧握着长剑,心思却百转千回。
他实在不想杨琼回燕京,燕京城里的杨琼是站在万人之上的皇长子,高不可攀,只能远远瞻仰。而九阳宫中的岁月却是最难忘怀的,那时的师兄虽然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他却能朝朝暮暮地厮守着他,若是能永远安静地同师兄一起守在擎云山上,将是何等的甘之如饴!只是,千算万算,却不曾想到半路上会杀出一个程咬金,如许多年前沈碧秋慢慢占据了杨琼的心一般,何晏之的出现,对萧北游而言,简直是噩梦重现。
念及此处,萧北游心中的恨意充溢于胸,简直难以遏制,他猛然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掷,山间的崖石发出铮然响声,在寂静地山谷间尤为刺耳。
睡梦中的杨琼微微皱眉,口中溢出模糊的低吟。萧北游大惊,忙俯下身,侧耳倾听,却听到杨琼在睡梦中喃喃地喊着那个叫人膈应的名字:
“晏之……”
萧北游浑身一怔,陡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又被撒上了一把盐,简直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即便有血咒的羁绊又如何?即便他能同师兄生死不离又如何?师兄的心中永远存着那个温文尔雅的幻影。他何尝没有看出,杨琼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将何晏之慢慢□□成那个人的影子,然而最为讽刺的是,那个人的影子也不过是一个伪装的美梦而已。杨琼困在网中,一切不过镜中花、水中月,但是,一个活生生的萧北游守在他的身边,偏偏他就看不见呢?
真是老天爷捉弄人。萧北游突然想仰天大笑,却又怕惊醒了杨琼。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过杨琼如玉的面庞,这张容颜,他在梦中肖想过无数次,但是却不曾真实地亲近过。他感觉着指尖的滑腻,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来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杨琼殷红的双唇上,他觉得体内燃烧着一股难以熄灭的烈焰,这道形状姣好,丰盈润泽的双唇叫人忍不住遐想。萧北游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手指已游移到杨琼的唇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心中的欲念愈演愈烈,几乎无法抑制。他不受控制地慢慢将自己贴近杨琼,他能感受到杨琼平稳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一时间,心醉神迷。
“阿北。”杨琼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萧北游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却对上了杨琼乌黑的双眸。杨琼双眉紧蹙,冷冷道:“你想做甚么?”
萧北游的手指仍停留在杨琼的脸侧,整个人却是僵直了。杨琼猛地甩开萧北游的手,霍然坐直了身体,双目如电般盯着萧北游,逼问道:“阿北,你方才在做甚么?”
萧北游的脸憋得通红,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良久,才讷讷开口:“我以为……师兄睡着了……”
杨琼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想趁人之危么?”他咬着牙,眉间暗暗涌动着怒意,“阿北,我真不知道,你竟然存了这样龌蹉卑鄙的心思!”
萧北游的脸色霎时由红转白,双唇微微颤抖,低声说道:“原来……师兄认为,我对师兄的心思只是龌蹉而卑鄙的么?”
杨琼冷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北,我很早就同你说过,你我之间,不要再提那些无谓的事,我不想听,也不愿意听,你可明白?”他的神情是淡漠的,语气却是严酷的,“我杨琼此生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我一直将你视作手足。”他将手放在萧北游的肩膀上,五指成钩,几乎要嵌入萧北游的骨/肉之中,“阿北,无论你之前做过甚么,师兄都既往不咎。只要你今后别再做出任何逾矩之事。”他的眸子里映着萧北游惶惑的脸,“阿北,不要背叛我。”
萧北游觉得自己的肩膀几乎要被杨琼卸下来了,然而*上的剧痛却比不上心中的痛楚。他痴痴地看着杨琼,声音中却带着哽咽,“师兄,我明白了,我此生此世都没有机会了,是不是?”
杨琼皱着眉,神情颇为不耐,语气中也隐隐有了怒气:“阿北!你为何这般冥顽不灵!”他的手中使劲,只听得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你定要将这二十年的兄弟情义毁于一旦吗!”
萧北游魁梧的身躯一震,随之双膝跪地,仰头含泪看着杨琼:“师兄,我一直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十数年苦苦相随,即便是草木也要动情,难道说,师兄的心肠竟比铁石还要硬么!沈碧秋对师兄虚情假意,师兄却不惜自荐枕席,作茧自缚这么多年,甚至还找了一个替身聊以慰藉。那个何晏之,本就是来路不明,不过逢场作戏,师兄却对他动了真心,不但把玉虚宫的无上密法传给他,还传给他三层内力,事到如今,睡里梦里还忘不了他。”他说得激动起来,竟大声道,“师兄到底是看上了他们兄弟二人甚么?到底是他们皮相好?还是床/上/的功夫了得!”
杨琼简直怒不可遏,站起身狠狠甩了萧北游一记耳光:“放肆!”他厉声道,“你再敢说一个字,便再也不是我的师弟!”他极怒之下,手上便使上了全力吗,萧北游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半边的脸已然麻木了,脑海中却只剩下了杨琼的那半句话,犹如魔咒一般,缠缚着他的神智:
便再也不是我的师弟便再也不是我的师弟便再也不是我的师弟……
萧北游木然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