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的声音终于斗胆说话了:“这孩子很诚实,没有撒谎,我们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肯定会表许多伟大指示的。”,那些疯狂的声音不甘休:“表再多指示也不会为你这种走、资派翻案的!”,他们开始用皮带抽打老人,我大声斥责他们:“现在早都不许打人了,你们是法西斯!早就没有武斗了!你们是坏蛋!”,其中一个声音很粗的沙哑的男中音对我吼着:“,老子是造反派,谁都不怕!小东西,看看你旁边的窗户上,那枪眼就是老子从游泳池打过来的!哈哈哈……”。我回过头,看见窗户上方的确有小眼,四周是不规则的裂纹,我看的有点头晕,那枪眼里竟然渗出血来,只见,上次在红楼里带血旋转的头也在玻璃上转着,我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了起来:“小东西,你这么好玩儿,到我们这里来吧!”,我挣扎着大喊:“放开我!我哥哥是军管会的!”,但没用,我多么希望那个军人朋友此刻拿着枪来解救我啊,邪恶的声音继续着:“那小子的呼噜声比你的喊叫声还大,他听不见的,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嘻嘻嘻!哈哈哈哈……!”,
我感到绝望,因为楼梯、窗户都没有了,我在随着阴森的笑声旋转着,这力量似乎在让作出选择,我想到毛、泽东的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同时,我又想起了父亲教我的岳飞的《满江红》,我大声朗诵起来:“怒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那些造反派疯狂了:“小东西,你敢背四旧的东西!告诉我们你背的是那个封建主义代表的诗?不说我们就摔死你!”,突然听到那老人家的声音:“qín_shòu!不许你们伤害孩子!!你们连南宋爱国将领岳飞都不知道,真是可怜!毛、主席最喜欢这宋词,你们太无知了!”,声音非常有力且有威严,我虽然看不见她,但却十分佩服她的胆量,另一种力量将我从血头里夺过来放在地上,她拼了,她带着那股邪恶的力量冲出了窗口,她大声重复着我刚才的朗诵:“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向竹林坠落下去,只听见造反派们的鬼哭狼嚎声,他们一起消失了。我的眼死死盯着窗户上那些枪眼,它们渐渐在变亮、变大,一直能看到深邃的夜空中,我看见了一位白苍苍的老夫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慈祥地目光中闪烁着希望对我微笑着……突然,一块重重的牌子挂在了她纤细的颈项上,上面写着:反革命、走,资派、狗特务、帝国主义的走狗!那牌子,压得她不得不低下了头,她那厚厚的书被撕得粉碎,散落在空中,象雪花飘舞着,渐渐地、渐渐地遮住了我的视线,使我无法再看,我幼小的生命也随着那一刻窒息了,我变成了一枚小小的枪眼,被悬挂在破旧的窗户上……
(于西安市中心家中盛顺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