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前来看病的孩子们,池尘回到病房。
“孩子们都走了?”
“嗯,走了。你们班这些学生真可爱!”
“可不是吗?都是一群精灵似的家伙。也亏他们有心,寒假也还想着我。”
“你的学生都很喜欢你,你是个好老师。”
“嘿嘿,真的吗?我也很幸运能遇上他们,当他们的老师。”
“……”
“你怎么了?突然像噎住了似的。”
“……”
“你有话想对我说?”
“小都。”
“嗯?”
“那我呢?”
“啊?什么?”
“遇上我,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
“……”
“哦对了,你不是说学姐他们这次特意来找你,是因为你公司出了些问题,需要你赶回去么?”
“……”
“……”
“嗯。那些问题都不是很大,远程解决就好了。”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吧!公司要紧,毕竟……”
“行了!我心里清楚什么要紧什么不要紧。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
池尘猛地站起身,垂着眼头也没回地快步走出了病房,途中还差点碰翻门边架子上的瓷瓶,落荒而逃。
他没法不打断何子都“毕竟”之后要说的话,他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无非“你我的关系”,无非“好聚好散”。可他真的没法再承受这些话带给他的痛和折磨了。这次公司的事的确比较棘手,他到底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那么大的公司这么长时间没了龙头,总有些人蠢蠢欲动,见缝插针。晏景升自去年辞职来了他的公司,就尽心尽力为他打理公司的事务,但到底他不是主事的,很多事都还是需要池尘亲力亲为。可这边,子都一个人,他绝对不能再留下她一人,他绝对绝对不能再次生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了。
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池尘站在长廊尽头的窗户边,深深望着远处的天空,皱紧眉头陷入沉思。
他微显疲惫的身影落在一瘸一拐挪到病房门边往外探头的何子都眼里,不免令她的心窜起阵阵的酸和疼。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又过了几天。
病房里,何子都刚刚拆掉手臂上的绷带,乖乖躺着由着池尘弯腰给她仔细擦洗终于见了光的手臂。
她望着低头认真照顾她的男人,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充斥在她的整个心房,有点酸,有点胀。她想起拆绷带时,医生对池尘满口的赞扬,直夸他照顾女朋友照顾得周到,还夸他有耐心,是个好男人,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弄得一边的何子都很不好意思又不知该说什么来纠正医生的误解。倒是池尘,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夸他他也只是淡笑说“哪里哪里”“应该做的”之类的话。想想也是,别说外人,就算是她自己,感受着池尘给予她的这份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她有时候也会恍惚以为他们是一对相互扶持相互爱恋的夫妻。
这些天,她看着又忙着照顾她,又不停拿着手机打电话的池尘,心里头也跟着着急,可又不好当面直接问他的情况,只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色,令她很不好受。
她开始慢慢察觉,她心里对池尘所设的防线正在一点点分崩离析。
终于,她做了一个决定。
“尘。”
池尘听到这一声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停下手里拧毛巾的动作,抬头诧异望向何子都,似乎在问她刚刚叫他什么,又似乎是在询问是否是他的幻听。
“尘。”何子都又轻轻叫了一声。
这一次,池尘却是实实在在地听清了。他迅速眨了眨眼,干咳几声,以缓解突如其来的悸动,然后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我在想,我也差不多快好了,所以你还是……”
“回去?”突然的一股怒气冲上喉头,完全冲毁刚刚还残存的心悸,池尘猛地接过何子都接下去要说的话,“你还是要让我回去,是吗?还是要我走?可我说过,小都,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离不开你啊!”
听出他语气里完全掩饰不住汹涌而至的悲戚,何子都竟一下子噤了声,连本来要说的话和几声笑都一并卡在了喉咙里。
直到这一刻她才醒悟,原来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痛,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徘徊在深渊的边缘,在她独自承受的同时,池尘,这个在外人眼里无所不能叱咤风云的男人,他也在痛,他也在徘徊。
“尘,我没说让你回去。”何子都眨眨泛酸的眼,盯着在一边梗着脖子赌气似的低头不愿看她的男人,“我是说,我不喜欢在医院待着,反正也快好了,就只要休养就可以了,所以你能不能跟医生商量一下,我想回家去养。”
池尘听完一愣,随即吁出一口气,过后又略微显得有些尴尬,忙不迭地开始对手里刚挤干的毛巾进行第二遍清洗,状似随意地回道:“哦,这样啊。好的,那吃完午饭,我就去跟医生商量。”
“嗯。还有,尘,出院后,可能还要麻烦你,替我去学校辞个职。”
“辞职?”
“嗯,辞职。”
“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家。家太远了,没法再去学校上课。”
“宿舍离学校很远吗?”
“不,不是回宿舍,是,回x市。”
“回、回x市?”
何子都弯起嘴唇,对着发怔的池尘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