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智如池尘,很清晰地感受到此时气氛的僵硬。他转过身,看到床上半坐着的何子都,心又一惊——这时的何子都并没有抬眼看他,她散着及腰的长发,由于微微低头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所以他没法看清她的神情,只是感受到她此刻周身散发的无尽落寞,像个无助的小孩,让他忍不住心疼。
他走到床边,把垂头呆坐着的人轻轻揽进他的怀里,柔柔地抚着她的脊背,想借此来驱散她身上的消极。
何子都乖顺地像只猫,靠在池尘的肩头,闭眼调整着心绪。她真的把他的电脑给砸了?刚刚她明明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没想到……怎么会这样?她的控制力呢?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儿?刚刚那个阴郁狠厉到令人恐怖的人真的是她自己?……
她越想越怕,以至于身子开始一阵阵间歇性的发颤。感受到怀里人强烈的不安和焦躁,池尘也有些不知所措,以为她是怕他责怪她把电脑弄坏的事儿,所以他一遍遍低声轻哄:“没事儿,电脑不小心摔坏了,那咱就再买。那里面一些重要的资料我都有传到云盘上存着,所以咱不怕……”
“不是。”
池尘想要继续抚慰怀里的人,却被她一声否定打断。
“什么?”
“不是不小心摔坏的,我是故意的。”
说完这句话,何子都趁池尘愣神就从他怀里起身,往旁边下意识地移了两寸的距离,继续一个人的落寞。
“你是说,你是故意摔坏的?故意?”很显然,池尘对“故意”两字存在明显的敌意,连说出这俩字都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是。我是故意的。”何子都抱着膝,把头搁在两膝盖的交合处,语气十分平静。
这下子,换池尘郁闷了。他看看床上抱着膝沉默的人,又看看地上狼藉的零件,一股浓浓的焦躁袭上心头。毋庸置疑,他从来都是个习惯掌控的男人。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他曾经以为他有足够的自信把她紧紧握在手里,可是事实却并不是完全如此。有些时候,只是光看到望着窗外发愣的她,或是打着哈哈掩饰的她,他就没由来地感到烦躁,心里头急切地想要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可明面上却又不能失了他的大男子主义。
所以,无意之中,他心里的烦躁就开始一点点地在她的沉默中聚集,升级。
而刚刚,当池尘再次面对他没法摸清内心的何子都,眼睁睁看着他俩之间的迷雾越来越厚,于是冲突便到达了某个爆发点。
“为什么?”
何子都抬头看了眼池尘,似是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冰冷。她掐着双臂的力度更深了深,不紧不慢地回道:“因为我翻了你电脑桌面上一个以‘l’命名的文件夹。”
“你翻我的电脑?”
“嗯,翻了。”
池尘这次是真的气到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眼低头沉默不语的人。他突然间哗然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不停踱步,空气也在他不停的踱步中变得越来越令人窒息。
“你看了那些照片,所以,你就摔碎了电脑?”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带着努力控制住的怒气。
“是。”
池尘听着她满语气的坦然和平静,心里面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一点劲儿都使不上。他觉得现在房间里的空气有些令他透不过气。
“尘,你是不是觉得,我侵犯了你的**?”
池尘听了,一愣,嘴里跟着低声重复了一遍:“侵犯**?”
何子都看到他这副样子,以为他默认了,心里面被这四个字搅得血肉模糊。她眨了眨湿润的眼,吞下由内而外直泛的酸水,像个认错的小孩低头安静地回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池尘看着床上平静得让人心疼的何子都,眉头皱得愈来愈紧,心又一下软了下来:“小都,你到底是怎么了?那些只是照片。”他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思忖良久,说出一句话,“今晚我去客房。我觉得我们彼此都需要静静。”
彼此都需要静静——这是一句足足可以把人打入地狱并且万劫不复的话,至少此时对何子都而言,它就是这样一句话。这句话的背后,藏着太多的深意,有着太多爱情里承受不起的别离。
何子都听到这句话后,终于还是禁不住,浑身打了个重重的冷颤。刚刚还一副平静状态的她突然抬起头,慌张无措地对上池尘的眼,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颤抖地说:“尘,我只有你,我的身边只有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说着,伸出一直放在被子下的手,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一样地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听到她这般的话,池尘的心早就软成一滩水,刚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突然他的眼神一滞瞳孔一缩,盯着她露在外面那布满血痕的双臂,神情先是惊讶,然后瞬间转为心疼。刚刚那些什么觉得不被信任的狗屁情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满心满眼被她的伤痕疼到抽搐。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声音里的戾气吓得刚想抓住他手的何子都往后狠狠一缩。
池尘手快,一把戳穿她想要逃开的诡计,避开她的伤口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又重复问了遍,这次的语气稍稍缓了些。
何子都眼里打着泪,努力控制着不让它流下,摇头对他轻轻说:“没事儿,一点儿都不疼。”话音刚落,她的嘴角掀起一抹笑,凄厉而惊艳。
这抹笑,看在池尘的眼里,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