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啊!”他一挺身坐起来,倒还记得用手托着莫劫以免他掉下去。“还真差点忘了。”
胧祯从衣襟里掏出个绣着黑色羽毛的锦囊,从里头倒出一颗眼球大小的金色珠子。珠子被他托在掌心凑到嘴边吹了一口气,然后发出细小的滋滋声。
金属色的表面震动起来,一点点分离成了极细的金色丝线。无数丝线如活物般扭动着、彼此缠绕在一起,编织成一个镂空的形态。
掌心的珠子只消片刻便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由细金丝组成、巴掌大的镂空鸟儿。金属细丝编织成的鸟儿活灵活现地在他掌心和指尖跳跃,时而扑动翅膀、时而偏过头看看胧祯。
金灿灿的短喙开合着,发出细细的叫声。胧祯曲起手指让它栖在上面,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凑到近前。
“告诉他们,我如今需要……”胧祯开始一样样报着名词,从某种稀有的金属到寻常天人一生都不曾听过的枯物之名。他列举了很多项之后停顿一会,确认自己没漏掉任何一样:“……就这些,尽快送过来。我会在这里等着。”
说完手指一振,鸟儿扑索索拍着翅膀飞到了帐顶下的空隙,在那里蹦了两下才飞出去。
“好了。”胧祯把趴在他肩头的莫劫挪到手臂上:“你好好待着,等他们把材料送来了我便助你炼化修行。”
莫劫的体足往上顶了顶,似有不满。
“你担心什么?这里是哈嘉索,还能发生什么危险不成——何况还有那两个家伙在。你别说,有他们跟着还真方便了不少……”胧祯停下来倾听耳边的话语,而后却笑出来:“放心,我会问的。”
左手前臂上的三条金属肢节终于安静下来,一上两下地抱着他的手臂,宛如一个奇怪的饰物。胧祯理了理衣摆和头发站起来,正好看到掀开帘子的迟钦。
“店主人那儿的事都办完了?”
“恩。”迟钦的视线落在他手臂上:“你刚才是在和他说话?”之前因迷阵而无法现形的时候,他依旧能知道外界的动静。知道卓勒铭方对胧祯所做之事,自然也知道这个“莫劫”并非是一件单纯的精巧。
胧祯应着他的话摸了摸手臂上的精巧,笑了笑却并不回答:“你觉得这个城市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风光地貌、风土人情……这是个特别的大城市吧?我想你之前从没来过。”
迟钦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没从胧祯的手上移开:“也许我来过呢?几百年前,和我的上一任‘持剑者’一起。”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胧祯失笑,“三百年前的哈嘉索禁止一切男性的进入,不管是天人,或是其他种族的天民。”
惊讶让迟钦挑眉,他的确从进城的那刻开始就觉得氛围有些奇怪——路上的行人、当地的店家、甚至是那些游走的巡查和卫兵,哈嘉索的大部分住民都是女性。虽然也能看到一些大漠里身体强壮的男人,但他们大多跟随着女子,沉默少语一副顺从恭敬的姿态。
“这个部族……法穆……”
“法穆纳丝。”胧祯提醒他。
“法穆纳丝部——这里是女子为尊的部族?”他不由得想到刚才住店时候那几个在女店主身边忙碌,替他们牵走马的壮汉:“那刚才我们看到的男人……”
“那可不是男人,在法穆纳丝的土话里,他们叫做‘鲁塔’。”胧祯故意顿了顿:“用直白的话来说——被阉割的雄性。”
迟钦的脸上过了一会才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也许对于一个聚灵化形的剑灵来说,这个名词并没有那么令人震惊。
“这个话题对剑灵来说果然有些遥远么?”胧祯感觉到一丝挫败。
即使在八狍之中也算强势的法穆纳丝部——是一个由女性统治,族内只有女子与鲁塔的部族。
“这好像不太合理?如果没有男人的话……部族不会灭亡么?”况且,那些强壮的男人如何会任由那些女子摆布?
“根据我看过的文献上记载,在神魔之恶灾席卷肆虐黄风洲的时候,恰巧是这个风俗才使得整个部族免于灭亡的命运。”胧祯将昨晚睡前刚看过的资料拿出来现炒现卖。
当时的法穆纳丝部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开始流传一种怪病,大部分男性变得极为暴戾凶残、丧失了理智与判断能力。他们对身边的所有女性暴力相向,通过极为残忍的方式折磨她们、杀死她们,甚至将尸首生吞活剥。
然而法穆纳丝部的女性并非弱者。
她们所信仰和追随的圣兽之力融入血脉之中,使得她们拥有了足以与男性抗衡的力量。更关键的是,强大的生命力使得她们能在严酷的环境下存活更久,而那些丧失理智的男性则死在她们的利刃与自然之力下。
存活的女子聪慧而隐忍,她们在荒漠之中长途跋涉直到找到新的家园,然而恶灾的诅咒却没有离开她们。
即使与其他部族的天民联姻,她们生出的男孩也仍旧天生凶残。在很长的一段历史中,她们不得不一直维持着杀死所有男婴的传统——这传统维系着整个部族的和平与延续,一直延续到她们在一次很偶然情况下发现,正确的阉割方式可以令一部分男性失去攻击力、恢复理智。
阉割与死亡,这是法穆纳丝部男性一出生就要面对的选择。
“……你告诉我这个历史故事又是为了什么呢?”迟钦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态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