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环境里,整个人的五感就会被无限放大,先是静,从来没有的静。原本森林里已经比喧嚣的城市静太多了,而这里,连鸟叫声虫鸣声都不见了,耳边只有脚踩到土地的声音,沙沙沙的。然后是潮s-hi,鼻尖渐渐开始萦绕着潮s-hi的味道,仿佛浑身四周都被水包围了,可当你触摸墙壁的时候,你会发现,那里是干燥的泥土。
最终的是暗,明明是高强度的手电筒,可偏偏当光线消失后,变得越来越昏暗,到了后来,甚至连一米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了。
穆尊在前,沈千鹤怕有危险,让沈柏在中间,自己则拽着蠢猫蠢狗走在后面。
因为觉得穆尊的身影都快看不到了,沈千鹤出声说了一句,“穆尊,手电筒没电了吗?”
穆尊骤然停了下来,慢慢扭过了头来,冲他说,“小鹤,怎么了?”
沈千鹤顿时愣了。
那哪里是穆尊,那是他爸爸沈醉!
而中间站着的沈柏,这会儿也回过了头来,问他,“小鹤,是不是累了,你再坚持坚持,到了前面就可以休息了。”
那也不是沈柏,而是他哥哥沈千山。
这会儿,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沈千鹤这才看到,这哪里是地道中,而又变成了密林里,哥哥和爸爸都穿着短衫长裤,身上背着褡裢,正关心的看着他。
那褡裢他还记得,是嫂子连夜做的,他们父子三人,一人一个。
大概是看他不肯说话了,沈千山干脆跟沈醉说,“爸,要不你陪着小鹤先歇会吧,昨晚对付那个傀儡小鹤废了不少力气,我看这是累着了。我先赶过去,跟周伯伯汇合,你们晚点就是了。”
沈醉伸手去摸了摸沈千鹤额头,“不发烧,那就坐一会儿。我过去吧,你陪着他。”
他俩还在争,显然都想让对方歇一会儿。
这熟悉的对话放在耳中,沈千鹤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百年前他们死亡的那一日。他累坏了,其实爸爸和哥哥也都累坏了,可他们都想让彼此歇歇,所以争执着要自己去。
天师之间的战斗,从来不是**博战,岛国人那头到处都是傀儡,沈千鹤他们这边,僵尸、鬼奴、活死人并不少,沈家从不擅长攻击,而是以阵法和用香见长,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追踪日本人。
这时,他们已经深入太仓一脉足足半个月,追着这一队岛国人也足足半个月,数次交锋之下,岛国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依着他们估算,对方只剩下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重伤。
所以,大家都没觉得,这很危险。
他记得结果的,哥哥终究拗不过,爸爸一意孤行先走了。他们在林子里坐了半小时,就又启程赶路了。
结果他们都死了。
人生从来都没有过回头路,天师是最知道这些的,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没有人可以与天道抗衡。可如今沈千鹤却有了这种机会。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一定会相信是真的,可这一刻,他只能满含热泪的看着爸爸和哥哥争执。
假的,幻象,他知道。
这一次,爸爸也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他冲着沈千山说,“你留在这儿就是了,我看着他懒散忍不住又要说他,小鹤又该不高兴了,父子吵架,最后还得我哄他,还不如你看着。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看着沈千鹤。
沈千鹤知道,那是在等他说一句,“爸爸你又说我。”他爸爸是那种特别传统的中国人,父爱如山,所有都藏在心里,却从来不愿意多说一句。小时候沈千鹤不懂,总觉得他爸凶,而且不爱笑,他明明已经很好了,还总挑剔他,肯定是不爱他的。
可大了他才知道,爸爸很爱他,只是不说而已。
反正他嘴甜,所以从那以后,他就说的越来越多,用他爸的话说,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虽然嘴巴这么说着,但爸爸每次都会认真地听呢。就像现在,就在等他不耐烦一句,这才放心。
沈千鹤记得百年前他怎么回答的,毕竟,对于他来说那不过几个月前的事儿,他说,“爸你又说我,明明是你看不惯我,你快点走吧,我要跟哥哥一起。”
他爸就乐呵呵的走了。
那会儿他不知道,他们即将天人永别,他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分离,所以说出来毫无愧疚。
可现在他知道了,即便是假的,他如何说得出口。
他张出口,能说出来的只有,“好。”
沈醉揉揉他的脑袋,心疼的说,“看来小鹤是真累了,都不说爸爸了,你多歇一会儿。”
说完,沈醉就上路了。
沈千鹤就坐在原地,想与记忆中一样,等半个小时再上路,顺便也在仔细的观察,哪里有破绽——显然,天师协会的人制服了所有黑衣人和活死人,但恐怕尊家早有后手,这幻象看似温馨,恐怕处处杀机,他需要提防。
只是,你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吗?
百年前,你就让爸爸那么离开了,百年后,你有机会叫住他,你却不做,你能说服自己吗?
尤其是,他哥跟他打趣,“瞧你这体力,原本还准备回去给你提亲呢,谁能要你?”
沈千鹤愣了一下,这话当年并没有说。
沈千山以为沈千鹤是害羞,就说了,“咱爸挺喜欢穆尊的,这次是你莽撞了,回去跟人家谈谈,和好吧。”
沈千鹤惊讶的看着他,沈千山接着说,“那天穆尊追你过来,你跟人家说分手的时候,咱爸在院子里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