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清笑说:“好,是本王折辱你了。”
景和假装大度一摆手:“算了,女人我都装了,让你口头上说两句也不算什么。”他发丝柔软,眼下没了珠钗的束缚便尽数披散在肩头,一身端庄绮丽的女装早被他折腾得又皱又乱,却不知这般散乱毫无拘束的装扮别有一番风情。
孟时清看见他自在安然地翘着腿坐在一旁,问:“过两日我要去江南,你要去玩玩吗?”
景和听了连忙来了兴致:“可以吗?”
孟时清看他灿亮的双眸,失笑道:“当然可以。”
景和全无身前人是王爷的自觉,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说:“跟着你待遇真好。”
孟时清知道他自在惯了,对他的失礼倒也无甚在意。
他说:“去江南之前和你娘亲去说一声吧。”
景和揶揄道:“怎么?不怀疑我了?”
孟时清眼中含笑,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但笑不语。
秋风从深深宫苑扫过,晚风似乎携了黄瓦赤墙中烟斜雾横的椒兰焚香拂入隆隆而过的马车,干瘦的落叶穿过扬起的窗布落入车厢内,落在瞌睡的少年身上。
孟时清两指拈起落在景和发丝上的那片落叶,指间微微使力便将那片叶子碾碎成末,齑粉随着裹挟而来的风零落而去。景和的睫毛抖了抖,调了一下睡姿,觅到孟时清的肩,干脆靠了上去。
有点硬,好在还算宽厚。不是家里的枕头,算了,将就一下吧。
从前虽是同在府中,然而却只是平日里用膳时的几句寒暄,自那次进宫之后,景和同孟时清的交情倒好了起来。孟时清没再提去江南的事,似乎在忙着什么,景和去仙客馆同绿釉打了个招呼,见到身后形影不离跟着的两人,这才知道那晚自己问的那句“你不怀疑我了”真是一句废话。
他前脚进了王府,后脚就有一人从偏门走出,景和看了一眼,觉得背影无比熟悉便追着去看了,那人走得太快,等他追过去只见一驾马车扬尘而去。心中诧异那道熟悉的背影,思忖良久没什么头绪便只好作罢。
这日清晨,太阳还未从山缘冒尖,万物皆寂,秋日昼长,外头只见隐约天光。景和酣睡暖被中冷不丁被人叫醒。迷糊间被人伺候着穿衣漱口,一顿早饭塞下才彻底清醒。
孟时清拽着他上马车,景和迷迷糊糊问做什么。
孟时清挑眉一笑,问:“不去江南了?”
景和瞪大眼睛:“这就启程了?”
孟时清点了点头。
马车行了一天,一直到更深露重时分才到了嘉兴。一路舟车劳顿,景和从未如此长时间坐马车,只觉得浑身酸痛僵硬,下车活动了一下才舒畅许多。他不知孟时清来此要做什么,孟时清全然没有王爷派头,只跟了几架马车,衣裳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便服,入住的地方是一家颇有江南风情的民宅。
一直到第二日晨起这才拾起昨晚漏看的美景。昨夜夜深天黑,自己没能细看此处景色,宅前一条碧绿小溪缓缓淌过,溪畔有三五穿着罗裙的女子嬉水浣衣,不远处有船夫吱呀吱呀摇橹而过,清墙黛瓦间一艘艘乌篷船串起家家户户间的温情。
孟时清一早就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派了人陪景和去四处逛逛。那陪着的人俨然便是入住的这间民宅主人。
宅主是土生土长的嘉兴人,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听得景和头大,语言不同怎么沟通?两人鸡同鸭讲半日景和渐渐听出点意思。他却忘了若是当年没有那些变故,自己便也同眼前人一样了,血脉里带着的水乡情致让他脚踏青石板,生出一种陌生的温柔。
此处多小巷深宅,长短交错的巷子绕来绕去,一条清澈溪流绕过那些门户,自去觅了大江汇入。宅主陪同景和来到一条稍宽的街巷,街道两旁摆了不少摊子,从街头至巷尾弥漫着清甜温暖的食物清香。许多物事景和无缘在京城的街头看见,眼下碰到这些新奇事物便爱不释手,眼见着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算命先生背了一个破布幡子从他身旁走过,半晌又倒回来停在他面前。
“我看你印堂发黑…”
景和扬手示意要打他,算命先生戛然而止,见他一脸戾气叹息道:“小儿顽固不化,顽固不化啊。”
景和见他抖了两下补着几个洞的算命幡,嘲道:“吃饭的家伙都是破的,你还敢替人算命?”
算命先生一脸被人小瞧之后的不爽,提高了些声音道:“你莫小瞧我!”
景和抱着手看他但笑不语。
算命先生捻了两下短短的小胡子,神神叨叨地说:“我看你面带桃花…”
“你刚才还说我面堂发黑。”
算命先生说:“正是,由情生恨,由爱生贪,由念生怒,由不得之生怨憎之。”
景和听他这么说也觉得不无道理,但是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景和问:“说这些同我有甚关系?”
算命先生竖起算命幡遥指一处,施然道:“那处□□正好,你不妨去那处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景和便不打算往那边走了,出来逛街碰到神棍,眼下正是秋天,哪来的□□?
那算命先生摇着算命幡疯疯癫癫离去,临了留下一句诗:“景色正好不相识,和尽人间庸人处。”
景和问宅主算命先生指的地方是何处,宅主压低声音道了一句话,景和模模糊糊听出似是和孟时清有关,决定前去看看。
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算命先生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