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诚眼皮耷拉,好像随时会黏到一起去,声音更是有气无力:“家父曾说,伴君如伴……伴虎,实在不愿……我……再卷进、卷进这纷争中去……”
康敬绎却跟听不懂似的,用力一拍他后背,徐诚险些被他拍得吐血。
“你说!你要什么,说!”酒劲上头,康敬绎说话也开始没逻辑了,“要官爵,要封地,要金银,要美人……你只管说!”
徐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转到一旁狂吐。
这时候钟绿娉来了。满院子醉得横七竖八的臭男人,只有她一个姑娘,水绿色的衣裙翩翩,怀抱着装满药材的盒子,跨过满地的障碍物,仙子一般飘然而至。
“王爷?王爷怎么醉成这样了,”钟绿娉讶然道,“来个人把王爷扶回去歇息……”一转头却发现压根没有一个清醒的人了,不由啼笑皆非。
康敬绎摆摆手示意不要紧:“本王没事,你来做什么?你姐让你来找我?”
钟绿娉嫣然笑道:“姐姐知道王爷高兴,今夜必是不醉不欢,我是来送药的。”
徐诚稀里哗啦吐过以后,两眼冒金星,挽袖子抹抹嘴直起身子找水漱口,一回头,看见了钟绿娉。
一个是五大三粗,醉得形象全无的武将。
一个是婀娜多姿,清丽如九天仙子的小姐。
你望着我,我看着你。
康敬绎还没醉糊涂,见此光景,脑袋里灵光一闪,一把抓过钟绿娉的手腕往前一带:“这是本王的妹妹,今年十五,待字闺中……”
徐诚吓得差点滚到地上去,连忙摆手:“王爷开不得玩笑!我九岁那年爹就给我订了亲,过几年姑娘满十五就要过门了。”
康敬绎:“……”
钟绿娉:“……”
又是个名花有主的!钟绿娉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赶忙岔开话:“王爷喝醉了,都说起胡话来了,徐将军千万别放在心上。这个是夫人让我送来,给徐老将军治病补身子的药材,徐将军收好。”
徐诚感激地道:“多谢王爷夫人,多谢姑娘。”伸手要接,却发现手不干净,赶紧在衣摆上擦了擦,这才郑重其事地接过来。
钟绿娉左右看看,实在没什么人醒着了,只得对他说:“看样子这边也是喝完了,将军可否看着王爷一会儿,我去叫人来把王爷接回去。”
徐诚吐过以后脑袋清醒了不少,就点点头,钟绿娉匆匆而去,不多时带着四五个亲兵返回,将已经呼呼大睡过去的康敬绎扛手扛脚,送回王府。
“将军今晚住在何处?怎不见身边伺候的人?”钟绿娉又问。
徐诚掐着自己鼻梁,吐出满嘴酒气:“带了个小厮来,这会儿八成也喝醉了,不管他。我去城里找个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得回去了。”
钟绿娉到底不是主人,也不好挽留他,正要点头时,小秋来了。
小秋对二人行了礼,说:“徐将军,夫人已经交下人打扫好了客房,请徐将军今晚就住在王府。”
徐诚一想也好,就拱手回礼:“那就叨扰了,请姑娘代我多谢夫人。”小秋答应着去了,大街上又只剩下徐、钟二人。
或许是因为康敬绎刚才说的那番话,这会儿二人独处,徐诚便觉得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问:“姑娘贵姓?我记得先帝留下的公主最大的今年才十三。”
钟绿娉笑着解释了自己和康敬绎的关系,徐诚点点头,说:“钟姑娘一个人离开父母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吃苦受累,钟将军怎会舍得。”
“原是我太任性了,非要跟着来,爹起初不同意,最后也只得由着我,”钟绿娉微微一笑,神情有些许黯然,“打小爹娘就不拘着我,我想做什么,想上哪儿去,都凭我自己愿意,跟着王爷和姐姐来这里也是一样。”
徐诚低头沉默了片刻,又道:“可为人父母之心,总会希望孩子过太平安稳的日子,否则老来不得安心,便是子女的不孝。”
钟绿娉莞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能一概而论,一个人活一辈子,父母在世时为孝而活,成了亲为丈夫或是妻子不断妥协,有了孩子又要为孩子筹谋,数十年何其漫长,却没有一刻是为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徐诚眉头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正所谓身不由己……”
钟绿娉道:“虽说人一生的命是有上天安排的,但该怎么活却是人自己说了算,难道因为终有一死,就无所谓活着快不快乐了吗?”
徐诚不说话了,埋着头步履沉重地向前走,钟绿娉也不出声,与他隔着两三步远,一起返回王府。
到了王府中庭分别时,徐诚叫住了钟绿娉,说:“我心头仍有一个疑惑,多年来无人可解,不知姑娘能否为我解答?”
“将军请讲。”
“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自己想走的,另一条是父母安排的,选择后者可保太平安乐,但也将一生碌碌无为,选择前者或许会有光宗耀祖之日,但同样荆棘漫道,艰险无数,弄不好还会丧命,我该如何抉择是好?”
钟绿娉垂下头想了想,答道:“将军心中其实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徐诚默然不语,钟绿娉又说:“若不想父母为自己担心,便要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况且花无百日红,这世间何曾有真正的太平安乐。”
“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翌日清晨,徐诚到堂屋拜谢玉莹赠药,吃过早饭后便携小厮返家。
玉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