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公卿的脸子早就撂下了,那眼睛里闪着冷意,他想问他,到底是谁不讲信用……
他们压根就没打算放他回去。
就算那个圈套是防患未然,麻绳马车又怎么解释?
可惟公卿还没等质问,那边就咣当一禹,听那声儿像是坛子被踢碎了。
他们被绑到了这些匪徒的巢穴中,不是临时落脚点,而是他们的窝。
看他们的打扮部署,这应该是哪座山头上的寨子,只是惟公卿没听说宽阳随近有山贼出没。
他们现在是在前院,还没进到里面,来的路上他被遮着眼睛,但现在,目光所及都是明哨暗岗,这地儿必然是机关重重,想要出去不太容易。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声音吸引去的时候,惟公卿往重华那边看了眼。
他们一起被绑架,重华始终扮演着空气的角色,由于他实在透明,也就没人为难刁难他。
话说回来……
整件事情都透着怪异。
从一开始铜锁失踪,到现在这匪徒头子的反应。
惟公卿看向那表情突然变得不悦的匪徒头子。
这人不像是出尔反尔的样儿,看他对他和重华的态度就能看出,他连遮掩布都没给重华摘了,他应该没打算让重华参与进来,这是他和惟公卿之间的事儿。
因为他杀了他的兄弟。
他不会迁怒任何人。
那匪徒头子似乎真的是在和他做‘生意’。
如果,他没杀那些人呢?
他们的目的就是连他一起绑了,那么,他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又去见谁?
这其中,暗藏玄机。
惟公卿思量的时候,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
那是个身材肥硕的男人,只是他的脸不是油光水滑,而是枯黄无光,有种严重贫血的感觉。
那人一看到他,眼睛都开始放光,他乱七八糟支支吾吾的冲着那匪徒头子比划着什么,由于他动作幅度过大,这里的人没一个看懂他要表达的意思。
惟公卿倒是看出一点,那就是这人和他一样,是个哑巴。
“他比划什么呢?”那匪徒头子皱着眉头,问跟随那哑巴一同来的人。
“我家爷说,还是您厉害,手到擒来。”
他一说完,那哑巴立即连连点头,还冲着匪徒头子翘起大拇指。
只是被赞扬的人一点也不高兴,那眉头越来越深,嫌恶程度不亚于刚才碰过惟公卿。
要不是场合不对,惟公卿真想笑出来,感情这哑巴还带着个翻译。
许是感觉到了惟公卿的笑意,那哑巴突然转了过来,夹在肥肉下的眼睛透出狰狞的光,他那眼神让惟公卿难免一愣,他看他的模样,比那匪徒头子还要凶狠。
他杀了人兄弟还没怎样,反倒是素未平生的哑巴反应更为激烈。
他又开始比划,不过这次不再那么滑稽。
他脸上的肥肉都发横了。
“我家爷说,这人交给他处置。”
那匪徒头子想也没想的一挥手,“这是我的地儿,用不着别人跟着参合,堂兄你那拿好自己要的东西,我帮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了,要走我不拦着,要留也别太久,我这儿不收杂人。”
可能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那人激动起来,他两手乱挥,几次差点打到那匪徒头子的脸。
后者的脸这会儿已经全黑了,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拍开了那苍蝇一般在面前乱晃的手,“堂兄这是在质疑我在寨子里的威信了?”
那人一僵,也不再比划,只是那表情还带着商量。
匪徒头子再次挥手,“党兄回去歇吧,我不太喜欢,我办事儿的时候有人来打扰。”
那人被请了回去,在转身的时候,他还不忘看上惟公卿一眼,他那眼神让人无法安心,不共戴天不过如此。
惟公卿很想知道,他认识他吗?
不过,看着那人厚重的背,那些理不清的思绪,这会儿好像有了头绪。
在那匪徒头子重新转向他的时候,惟公卿倒是抢先开口了,他试探着用很慢的语速说,当他确定那匪徒头子真的看的懂他的唇语后,惟公卿的速度就恢复了正常,‘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绑了我府里的下人,有件事你得弄清楚,你不仁,我才不义,没道理你要杀我,我还要把脖子洗干净在那等着。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千两不多不少,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到底是谁不想认真的做这买卖,当家的我想你不应该来问我。’
惟公卿说完,那人目光一凛,他也不忌惮,继续说道,‘宽阳附近都是山,但我还真是没听说那座山头有绺子,想必当家的是不想做宽阳城的生意,这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也该是另有隐情,莫怪在下多嘴,当家的在做生意前应该把事情都捋顺清了,不然被蒙骗了,当家的还不知道。’
惟公卿说话的时候,那匪徒头子就沉着脑袋听着,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突然往看了眼,然后才看向惟公卿。
那眼神,阴冷无比。
惟公卿坦然回视着。
片刻之后,那匪徒头子喊来兄弟,让他们将惟公卿和重华分别关押,他背着手,往后院走去。
见那匪徒头子走了,他才又一次看向重华,那眼睛始终被遮着的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也将脸转向了他。
明知道重华看不到,惟公卿还是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们就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