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招讨府第,也就是原本的制司衙门位于建康城御街之上,行宫侧后,而它隶属下的大牢却远在城南,靠着秦淮河与司户仓房的储蓄区相对。这里可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寻常犯人都能住得进来,那是县廓府院的事,只有带着品级的犯官以及钦命案子等的主犯才有资格在此。
要这么说起来,当初的“陈先生”现在改了名的杨行潜能被关在这里,还算得上是高规格的待遇了。刘禹选择此地只是因为人少清静,便于管理,实际上当时连着杨行潜在内,整个大牢都没超过三个犯人。
这里也不像一般牢狱那般潮湿阴暗,诺大的牢内关着的不过十余人,个个俱是单人独室,比起别处好上何只百倍。但是从一呼百应的王侯日子一下子沦落至此,哪怕就真给个锦衣玉食,又如何消受得下去?
不消说贵为大元参知政事的吕文焕,这可是宰执之衔,放到大宋,就是官家太后也得称一声“相公”的臣班中第一等人物。就算是次一点的解汝楫、范文虎等人,一个是汉军上万户,一个是新封的两浙大都督、中书右丞,平日里哪个又受过这等苦。
靠里的一间牢室里,吕文焕呆呆地坐在床边,那双眼睛死灰一般地毫无生气,从昨日被人推进来,他就这副表情没有变过。才只过了一天多而已,吕文焕头上原本不多的黑发俱都变得雪白,一辈子争争夺夺的那些东西再也
新附军的几个将领中,被射成刺猬的侄儿吕师夔就在他的怀中咽的气,继之而上的沿江大都督陈奕过了没多久也被人砍下了首级,数万大军就这么崩溃了,连同自己一块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为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宋军真要有这等实力,当初为何没能打破鞑子对襄阳的包围,以绝对优势的大军围城围到被守军围歼,这样的笑话只有新莽时期成就了刘秀威名的昆阳之战可以媲美吧,想到这里,吕文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一墙之隔的范文虎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全军覆没变成了阶下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若不是高兴,那这位六叔肯定是失心疯了,怕什么呀,宋人还不至于会杀人,否则拿什么去和大元谈条件。只要不死,再来过就是,等下次......范文虎的面色变得阴狠,手上也攥成了一个拳头。
解汝楫住在对面,看着狂笑不止的吕文焕,他只撇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心思飞到了军中的那个儿子身上。还好,他已经注意到那小子在放下兵器之前就已经偷偷地换上了小兵服饰,以他的机灵劲,只要小心一点不被认出来,应该能逃得一命。
至于自己这些人,只要不杀,最多就是付点赎金,毕竟活人比死人更值钱,那个守将又不是没干过,要说仇恨,旁边的几个蒙古千户比自己更招恨吧。解汝楫在心中宽慰着自己,过了一会,就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一行脚步声传了过来。
已近午时,阳光从高墙上方的铁窗射进来,被牢室的栅门格成一条条地照在地上,刘禹昨日睡得很早,加之没有了压力,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现在才起,他到这里来并不是兴之所至,而是要找一个人。
因为囚犯的规格比较高,守卫在这里的自然也不是普通的衙役,一个指挥的禁军临时充当了牢头的角色,分成几班轮流把守,尽管都认得这位太守,仍是照规矩验过了号牌才由当值的都头带着进了牢房。
“何人发笑?”进门没多久,牢里就传出一个有些尖利的笑声,夜枭般地回荡在囚室里,若不是青天白日的,还真有几分诡异,刘禹不由得向身前的禁军都头问道。
都头也不知何事,着人叫来了一个文吏,此人对着手上的名册找了一会,又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会,转过头将一个名字指了出来。刘禹一看,这三个汉字的繁体和简体相比没什么变化,刚好他都认得。
“吕文焕?”这个名字还是当初看那本著名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时知道的,只可惜,这是一个原本可以成为民族英雄的人物,刘禹站在门外看着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在不停地发笑。
“黄口小儿,盯着老夫做甚?”被刘禹冷冷的目光盯了一会,吕文焕感觉不太自在,停下了笑声,抬头一看,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个陌生的年青人,上下打量着自己,眼神间颇不友好。
“趁着还能笑,尽管笑吧,时日无多了,吩咐下去,不要克制他们的吃食。”刘禹扭头对着都头说道,不打算再理这个老头,转身就准备走开。
“你是何人,凭什么这么说,你们的朝廷不会杀老夫,他们不敢。”吕文焕见自己被无视,有些恼怒地大声叫道。自己都投降了几年,宋人朝廷连自己在临安的家眷都没有动,府第更是秋毫无犯,怎么可能杀自己?
“你说得很对,朝廷是不敢,只不过,你等的生死,朝廷说了不算,某说了才算。都听好了,某叫刘禹,他日下了地府,不要叫错了名字。”脚下顿了一顿,刘禹头也不回地走开,听到他的话,吕文焕等几个懂汉语的都愣在了那里。
这里已经是最里面的牢室了,刘禹干脆对照着名册一路将所有关押的人都巡视了一遍,被他们这么一番说话,一些原来睡着的都醒了过来,眼神冷漠地打量他一行,直到一间牢室前站定,里面的囚犯面朝墙壁睡着,鼾声雷动,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也没能让他醒来。
“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