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夫人!”
许柔霜忙不迭地弯身行礼。
宋老夫人冷淡地应一声,越过她出门时哼道,
“我还没那么老。”
许柔霜脸上的粉色霎时褪尽,晶亮双眸顷刻蒙上一层水雾。她今日特意打扮过的,一袭鹅黄水袖衫子,银白流苏腰带,耳畔垂着小巧珍珠,步履盈盈,犹如仙子下凡。仙子受了委屈,凡人还不赶快捧在手心呵护?
宋明曦暗暗冷笑,却不得不做足戏,把许柔霜招到近前安慰,
“柔霜,祖母方才来看我,又怨我对卓青不好,没想把气撒在你身上,你别往心里去,啊?”
许柔霜眉目低敛,螓首微摇,发间的步摇伶仃作响,远不如她的声音好听。
“柔霜省得。祖母心疼卓大哥,少爷以后对他好些,祖母高兴了,柔霜也开心。”
啧、啧!
谎话信手拈来,一点儿都不脸红的。
宋明曦心里涌起可笑又可悲的感觉,上一世他倾心所爱的,就是这样一个口蜜腹剑的“柔弱”女子,她一面劝自己善待卓青,转背却将匕首□□卓青的身/体……
“少爷……少爷?”
许柔霜连唤了几声,纤纤十指在宋明曦眼前晃了数下,宋明曦才眨着眼回神。许柔霜掩唇轻笑,
“少爷,你怎么又发呆啦?”幽幽兰香从她袖子里飘出来,在宋明曦的鼻间萦绕不散。
“柔霜,你好香。”
宋明曦顺着她的心思凑近,在她鬓发间嗅来嗅去,却没有碰她分毫。
许柔霜面上不动神色,心里着实有些吃惊。宋明曦一贯黏她得紧,两人独处时不是将她搂在怀里看书作画,就是拉着她的手说些傻里傻气的情话。今日她特意戴了宋明曦最喜爱的兰花香囊,宋明曦每次闻到,都要把她箍进怀里,说她是天上的兰花仙子,好不容易来趟人间,千万不能让她飞走。
可现在,宋明曦除了赞一声花香,并没有其他亲密之举。
其实细细想来,从宋明曦溺水醒来,他们中间就像隔了层看不见摸不到,却实实在在感觉得出的障碍。
到底是什么呢?
许柔霜柳眉轻蹙,水雾蒙蒙的双眼盛满疑惑委屈,偏又隐忍不发,只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宋明曦,似乎在等他解释。
宋明曦轻咳一声,逼得自己红了脸,万分尴尬地道,
“柔霜,我……落水的时候好像……伤着了,那处……那处擦青了一大块,疼得厉害……你最近就别同我亲近了,否则……嘶……我更疼得厉害。”
虽说是信口胡诌的,到底有损男人尊严,宋明曦自己先当了真,脸红得要烧起来。
许柔霜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也跟着红了,绞着帕子细若蚊哼地骂他不正经,讨人嫌。
宋明曦听得胃里直冒酸水,索性装得更起劲,揪着被子朝许柔霜龇牙咧嘴直呼更痛了,许柔霜果真担心他把持不住加重伤情,躲开宋明曦挽留她的手,轻快地跑走了。
幸好许柔霜不是爱多嘴的人。
宋明曦安慰自己,对这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更加满意。
直到晚饭用罢,许柔霜都没再出现,宋明曦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面前摊开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淮乐。
他在回忆。
回忆前世淮乐自杀前发生的事。
☆、第11章 淮乐之死
上一世,淮乐是悬梁自尽的。
被人发现时,他已断气多时,挂在柴房横梁正中,衣裳凌乱,头发披散,双目瞪得滚圆,舌头掉落在外,整张脸泛着渗人的青色。
宋明曦没敢去看,这些是帮忙敛葬淮乐的下人传出的,他光是听一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宋明曦从未与淮乐说过话,虽然都住在宋府,却没见过几面。淮乐被宋明晖养在自己院子里,鲜少与人来往,他唯一谈得来的,就是住处与他相邻的卓青。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淮乐死时,卓青还在老家照顾他生病的娘亲。等他回来,淮乐已经匆匆下葬,卓青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那是宋明曦第一次看到卓青哭,他是唯一一个为淮乐流泪的人。
其他人没有半分同情,都幸灾乐祸地咒骂淮乐咎由自取,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要趁府里忙乱勾三搭四,也不知勾/搭了多久,终于玩出火来了。
是了,淮乐之所以被大哥关进柴房,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他……与人偷情被发现。
撞破淮乐奸/情的是府里的一个丫环,宋明曦听说是那丫环有个好姐妹在淮乐的院子当值,她趁着晌午无事带了花样子去找她做针线。谁知走进院子便听见一阵古怪的响动,她循着声音跟过去,发现是从淮乐的卧房传出的。恰好房门没有关严,她就悄悄地推开了一条缝……
屋子里的情形简直不堪入目,未经人事的丫环臊得面红耳赤,捂着脸大声惊叫。
闻声赶来的众人看见一个浑身只着亵裤的男人遮着头脸从淮乐房间一侧的窗户跳出来,飞快地翻过院墙逃窜。接着就有人追上去,而剩下的人则拥进淮乐屋里,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庙里不还剩了一个和尚吗?
淮乐赤/身/裸/体地横在床上,羊脂玉一般的皮肤上遍布青青紫紫的痕迹,有的是掐出来,有的是咬出来,还有的……啊呀,碎嘴的下人都不好意思细说,一脸嫌弃又垂涎地骂,
“你是不晓得哦,那戏子多浪多带劲儿,大少爷赶回来的时候,他还不要脸不要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