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祝家,或许和这辈子一般也深陷泥潭,两年后的祝家只会陷得更甚,娶了祝英台,马家能有什么好果子?
祝英台一头撞死在梁山伯的墓碑上,说不定还是救了马家上下满门。
祝英楼见马文才默然不语,可鼻尖、额头都是汗,显然内心绝不平静,也不知道这般善断狠辣的少年为何会吓成这样,只以为他被祝家背后的浑水吓到了,难得放软了语气解释。
“我家虽为褚家做事,却没有效忠褚家。褚向也不是褚家扶持成事之人,我们并不惧怕褚家日后会将祝家如何,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苦衷,不得不为他们做事罢了。”
祝英楼说,“士族惯例,若有罪责,罪不及外嫁女,你要是担心祝家庄日后出事会连累马家,大可不必。”
“褚向不是褚家扶持之人,那谁是?”
马文才抓住了祝英楼话中的重点,“是临川王?还是元魏的萧宝夤?”
他看着祝英楼,摇头道:“不,不会是他们。临川王贪婪成性,褚家就算还没败落,连祝家带褚家那点身家根本都打动不了他,别说帮着成事,先满足他那无休无止的**就能将你们拖死……”
马文才沉着脸。
“萧宝夤也不可能。褚皇后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建康、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和魏国人互通有无,此人必是在建康之中,位高权重,又和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人深得皇帝信任,哪怕和褚家这样的人家来往,也不会让皇帝心生忌惮。”
祝英楼听着马文才的分析,嘴唇几番翕动,似是想要反驳,可最后都化为了一声长叹。
“你说的没错。”
祝英楼颓然道:“那人确实是在建康。”
“马文才,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你。我们家欲嫁于你的九娘,就是你的同窗、我祝家的小郎祝英台。”
祝英楼话说完,正等着马文才大吃一惊,却见后者只蹙着眉,一丝震动都没有,心中一个推测油然而出。
“你早就知道英台是女人?!”
见马文才没有反驳,祝英楼抄起手边的砚台就向马文才砸了过去。
砚台从马文才身边扫过,落于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你都知道英台是女人,还和她同居一室过,居然不肯负责?!”
这个衣冠qín_shòu!!
“我对祝英台,一直是以礼相待。”
马文才见今天肯定是绕不过这个亲事去了,索性认了此事。
“你若因此让我负责,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祝家同意祝英台和我同住一室,难道之前不知道我是个男人吗?”
“你怪我不肯负责,我还没说你们祝家故意讹上我呢!”
祝英楼被马文才的无赖气得额头一阵炸痛,感情上想找来几百刀斧手将马文才剁成肉泥算了,理智上又知道此时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
两种情感互相拉扯,憋得祝英楼突然仰头一阵长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祝、马两家的部曲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都吃了一惊,纷纷涌入内室之中。
“都出去!”
马文才也寒着脸,转过头来,眼神像刀子一样逼人。
“没喊你们的时候,谁也不准进来!”
众人被马文才的眼神骇得心惊肉跳,再见祝英楼没说话,只能一个个魂不守舍的出去了。
马文才等到祝英楼情绪终于平复,才叹息道:“之前祝家庄既然想着多观察在下一段时间,甚至将令妹送到会稽学馆来,可见也不是拘泥性别之见的人家。我刚刚说祝家刻意讹我,是我言之过甚,在下在这里赔礼。”
他对着祝英楼一揖到底。
待祝英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后,马文才直起身来,一边观察着祝英楼的神色,一边问他道:
“既然如此,现在为何又突然同意了婚事呢?就算我同意了亲事,好歹也让我知道其中隐情。”
“竟是怎么也瞒不过你……”
祝英楼疲惫地一抹脸,意外地露出了脆弱的神态。
“之前褚家扶持的那人曾提出过娶我小妹为妾,作为我家支持他的‘奖励’。我阿爷阿娘并没有攀附上此人的意思,自然是想尽办法推脱了,甚至连我家小妹还未成人的理由都用了。”
“我们原想着这事应该就算是糊弄过去了,可正依你之前所说,大概是英台炼金的本事被那边发现了,建康传了消息过来,说是会有人来会稽接走小妹,还说许下祝家泼天的富贵。”
祝英楼的语气有些怅然。
祝家想要泼天的富贵时,现实狠狠地抽了他们一记无情的耳光。
现在祝家只想偏安一隅好好的过安生的日子,可别人却忘不了他们,还想着送什么“泼天的富贵”。
如果他要能选,又何必急急忙忙将妹妹这么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