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沈秋成从苏黎世回国,刚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铺天盖地的花香熏得他差点吐了出来。
不知道这些破花堆积了多久,沈秋成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有烂掉的花束了——经过他大致排查,竟然全部是鲜艳无比的。
看来是晏权受不了他最近的时间不是花在国外就是在飞机上,就用鲜花穷凶恶极地攻击他的办公室——就是想让他一旦回到公司,闻着浓烈刺鼻的香味就能吐一地。
他紧锁眉,捏着鼻子走进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一封请帖异常瞩目。
是那场商务宴会的请帖。
时间:周日。
地点:郑会。
时间的沙漏滴滴答答地永不停歇。
周日,沈秋成照常早起忙碌,纷飞的大雪送走了星星和月亮,取而代之的是冉冉而起的朝阳——
这一天命中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距离沈秋成上一次来到郑会,时间已经不短。
郑会没有任何的变化。
依旧高贵富丽,依旧觥筹交错。
也许唯一不同的是:从他踏进唐会的那瞬间,就能感觉到一束狠狞阴鸷的目光张牙舞爪地钉向他,好像想把他给生吞活剥了——如果眼神能够幻化成凶器,他必定早已血流成河骨肉模糊……
与他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沈秋成淡漠疏离地微笑。
很快沈秋成就见到了伊克维斯——来自中东做原油生意的商人——他们寻了一个沙发的角落坐下,开始了交谈。
你来我往地聊了十几分钟,伊克维斯接到了一个电话,示意过沈秋成后,起身走到旁边去接电话了。
琳琅满目的美食美酒美人——
沈秋成远远望着中央舞台上献唱的那位天王巨星,似乎在仔细地倾听。
然后全场颜值最高的那位不速之客就硬生生地闯入他的视线。
从沈秋成的角度来看:对方显眼的轮廓正好将舞台上的那位巨星给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
晏权在不远处端着一杯红酒,浅浅饮了一口,面无表情眼神凌厉地盯着沈秋成。
……胖了?还是瘦了?——可能既不是胖也不是瘦,是头发长了大概那么一丢丢,显得脸小了一圈儿……
沈秋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他们视线交汇的短短几秒,对方已经高能到开始用眼睛丈量他的体重变化了……
舞台上的巨星已经在欢呼和掌声中翩然离去。
商务宴会在一堆中英文的诗朗诵中正式开始。
一旦人们深陷美食美酒的怀抱,就难以分心去欣赏什么歌舞表演了。
所以愉快又优雅的轻音乐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晏权突然不绷着了,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指敲击了几下空气,对沈秋成做了一串“弹琴”的动作。
沈秋成抬手按了一下额角。
他当然没有忘记生日那天的“鬼牌游戏”。
沈秋成管侍者要了一杯白水和一张餐巾。
他往掌心中倒了一些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手掌,用餐巾擦干净之后,站起身将餐巾搭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舞台一侧。
他找到郑会的主管,沉声说:“你好,我想借你们的钢琴一用,不过为了不让你们为难,我不会自作主张,《月光》正好我也会弹,我会接上后面两个乐章。”
主管显然有些犯了难。
他当然知道沈秋成是谁,但问题来了:沈秋成能弹吗?
今天可是正儿八经的商务宴会,要是场子砸了,没人敢去怪罪沈秋成,可是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你让他去啊~~”一个长长的、懒洋洋的尾音。
第一公子发话了——又是郑会的少爷郑源枫的发小——就算分锅也轮不到他来背。主管这么想到。说:“好的,沈先生,您从这边上吧。”
沈秋成微微一笑,“麻烦了。”
没一会儿,《月光》的第一乐章结束了,主管对演奏者打了个手势,那名演奏者立刻心领神会地对台下鞠了个躬,走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沈秋成坐在了钢琴之前。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表揣进衣兜里,张开十指,微微活动了一下,轻触钢琴的黑白键。
美妙的音符从指尖倾泻而出。
黑白键的触感,对于沈秋成来说经久不衰。
月光……
这抹有毒的月光……
就像从一望无际的生命尽头灵魂深处,发出一朵阴暗的萌芽,预兆着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永无止境地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