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也跟个大爷似的,歪在病床另一头,一包一包地拆零食,闷头吃东西的动静儿,像撕咬猎物的豹……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臭贫。
邵钧嘲笑:“嗳,嗳,骨头,骨头都吞进去了,还有呢,咱不至于的!”
罗强嘴角耸动:“每天都有啊?”
邵钧:“你以为你啥人啊,还每天都有你的?”
罗强:“你说我啥人?”
邵钧:“还忒么嘴硬逞强,肋骨都快穿到肺里了,血啦呼呼的,你不疼啊?不难受啊?”
罗强:“都没见过吧?”
邵钧喷他:“大爷的,你整天有啥可牛逼的?”
罗强嚣张地说:“就是你大爷,牛逼惯了。”
邵钧收起扯淡的表情,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罗强冷冷地:“知道就好。”
邵钧问:“你大名儿叫啥?”
罗强眼底露出嘲笑的模样儿:“你有本事查啊。”
邵钧心想,你说你这人倔不倔呢?咋这么犟呢!你直截了当痛快告儿我,不就清楚了吗!
可是在罗强心里,我自己给你报名报姓,老子巴结着你、求着你认识我?那能显出老子在江湖上排号响亮、拔份儿、名气顶大吗!
邵钧说:“这事儿也是我们的人处理不当,管理不够严让人钻了空子,你也太鲁,没你那么暴的,武警都来了你聪明着还不老实蹲下你还反抗?我告儿你,武警不归我们管,他们要是撒开欢来收拾你,监区长来了都拦不住,你明白吗?……这次就算过去了,甭想了,养好伤,我给你重新调个监,回去老实改造。”
邵钧觉着,以他往常对待犯人的经验,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在情在理,恩威并用,英明神武,这人应该会领他这个情。
罗强却说:“邵警官,你知道老子是啥人……过得去过不去,你说了算吗?”
罗强让人黑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这人能善罢甘休?能服软?
他要是被黑怕了,认栽了,他就不是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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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强的伤养得差不多,被医院打包送回监区。
邵钧打了报告,把这人从七班调到新犯班暂住。新犯班都是新来的人,还没在监狱里混油,比较老实。二九四跟新犯关一屋,邵钧放心。
周建明只要不跟郑克盛关在一起,就没机会打击报复,邵钧是这么合计的。
但是有一样儿,这个人既然伤好了,还得继续上工,每周的一至五,跟其他大部分犯人统一待遇,在厂房干活儿,挣工钱和工分。
这是二九四每天跟七班老冤家们共处一室的唯一机会。
罗强慢慢地走进厂房,四周的犯人都看他,用眼神交换心思,看那位,就那位,七班那个qiáng_jiān犯,被收拾了,这又爬回来了……
他们三监区包干儿的订单是磨石头,就是给某厂商加工的成品原件,石头磨成心形,上面写个“爱”啊“真情”啊什么的字样,再挂个穗子,男孩买了糊弄女孩的。附近远郊区县十渡、野三坡那些景区,小摊贩到处卖这种石头挂件,其实都是附近监区的犯人做的。也别小看这些做手工的犯人,都挺利索,挺能吃苦的,论干活儿的效率,可比社会上一些90后强不少呢。
邵钧觉着他已经做出了最稳妥的安排,把那两个不省油的灯位置隔开,二九四单独坐在桌子一头儿,跟谁都不挨着,身旁还围了好几名管教,盯着干活儿的每一个动作,不给这人任何向旁人挑衅摩擦的机会。
刺猬把一大包原料石头哗啦啦推到罗强面前:“周建明,这你的。”
胡岩拿胳膊肘蹭了蹭某人:“嗳,你伤好了?”
“不舒服就少干点儿……我帮你磨几个,这活儿我可拿手了!”
小狐狸琢磨着他那点儿人尽皆知的心思,直白而坦率。
罗强也不说话,接了东西,开始干活儿。在厂房里老犯人也摆谱,经常吆喝新来的人多干活儿。罗强之前被七班的人集体排挤,工作量最多。他做的多,工分挣得也多。小册子上密密麻麻地列出各人的记录,3709号简直称得上一大队的绩效模范。
工分和日常操守表现是决定能否减刑和获得探视的大杀器,犯人们可在乎了。罗强在一大队也是个异类,他是工分挣最猛的,也是入狱以来各种是非幺蛾子最多的,这厮挣的工分都打架用掉了,管教们对付这号人也头疼死了。
磨石头很脏,厂房里到处都是废料和石屑,而且特别费眼睛。
邵钧不近不远地站着,看着罗强低垂着头,眼底隐隐透出红丝,一丝不苟,磨完了一个,又磨了一个……这人侧面的轮廓比石头还要坚硬,眉骨嵌着一道刺目的伤痕,昭示着还没愈合的怨恨……
周建明回来之后的这几天,气氛安静得让人觉着不对劲。
太安静了,让邵钧过分自信之余心里产生某种错觉,那俩炸刺儿的家伙,在邵三爷双管齐下、两路出击、正义感化和威逼利诱之下,都缴械了,认怂了,不折腾了?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实就在老盛今天一下午第三次举手要求上厕所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撒三回尿了你还去?”一名管教不满。
“岁数大了,前列腺不好呗……”有人说。
“一泡尿还分三趟,金贵!……”隔壁班有人趁机嘴贱。
“老子乐意咋着?!”老盛回嘴。
邵钧手握警棍慢慢走过去,其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