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从没和杨世衡说过,早在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他就被大学内定,但无法放弃和杨世衡相处的机会,哀求父亲再给他一年时间;在父亲的责难下他咬牙硬是撑到高三毕业,还和杨世衡一起参加大学联考,但其实他连准考证也没有。
联考第二天与杨世衡道别之後,他就到内定的大学办了入学手续,然後联络搬家公司到自己短暂居住过的地方,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抹煞。
大学四年的课程他花了两年就念完了,似乎想把落後同龄学生的两年全补回来,然後考上另一所大学的研究所。在研一时无可避免地都要担任助教,安陵也是如此。
当他拿著点名簿走向教室时,随手翻阅了一下,却看到个让他的血液都为之停流动的名字。
这并不是个稀奇的名字,安陵定了定心神後从教室後门窥伺,然後见到了杨世衡。就算杨世衡被淹没在人群里,他也能一眼就找到他。
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不知所措的感觉,安陵站在教室外,即使上课钟声已敲响许久,他仍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或许是因为助教迟到太久,心浮气躁的大学生早已等得不耐烦,拎了包包就要翘课。安陵没能打开的那扇门轻易地被推开了,第一个走出来的就是杨世衡。
杨世衡看到安陵,先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的傻样子只让安陵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做错了。要是知道和杨世衡面对面会让自己心里起了如此波动,他应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杨世衡马上回过神来,喜悦地叫道:「阿妙!」
安陵抬眼,冷淡地说道:「回去上课。」
安陵冷静地走进教室开始上课,然後做了学生最厌恶的随堂测验,在测验还没结束前离开了教室,没让杨世衡有机会问他任何事。
当天他立即离开学校,再也没回去过。
过了两年,安陵还是选择了逃避。
从那之後又过了几年?安陵在心中想著。这些年来他几乎不再为那些梦魇所困扰,他全心全意投身於工作之中,不让自己有閒暇想起无谓的事。
前些日子他就知道杨世衡即将归国,所以他一直努力地调适自己心情,虽然前几天乍见他时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然而他现在心平气和地坐在杨世衡旁边谈著他过去亟欲摆脱的往事……
事情总该过了,单方面的恋情保质期应该很短才是。
「你毕业後上哪去了?怎麽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杨世衡看起来有些落寞,「我时常想起你的事,看著毕业纪念册总想说这家伙该不会死在这世界的哪个角落了?幸好能再遇见你……」
安陵的心中微微一动。做为「朋友」,他不告而别的举动也实在太差劲了,但那时的他别无选择。
「在大学时你也是这麽突然地就休学了。我隔天去研究室找你,想问问你怎麽就突然比我高几届了……研究室给我的答案不清不楚的,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转学了还是出国深造了。後来再想起,还真以为那天你站在讲台上讲解的情景是我在做梦呢。」
「那都安排好了,我……别无选择。」安陵像是想挽回什麽似的扯著谎。
「我知道。」杨世衡点了点头,「我能理解的,只是好不容易见到你,却又白白的让机会给溜走了,我只怪自己太不积极了。」
安陵看著酒杯外的水珠凝结後滑了下来,渗进纸制杯垫里。
……所以你这次才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安陵心里蓦地涌起股优越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谎言而著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这样的杨世衡实在既愚蠢又可爱。就当是补偿自己尝过的煎熬,安陵在内心仔细品味著杨世衡的自责。
「大学毕业後去当兵,我还指望著你和我同梯,要是你研究所两年就能结束的话。」杨世衡向酒保又要了一杯酒,嘴里咬的冰块喀啦作响。「你还记得高中那个澎恰恰吧?他和我分配到同一个地方,都是陆军步兵……阿妙,你抽到什麽兵种?」
安陵瞄了他一眼,对於杨世衡提起的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淡然地回答道:「海军陆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