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樱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整整三年过去,红衣男子始终不见踪影,青衣少年看着漫山麓深深浅浅的粉色花海,微微的叹了口气。
【那个家伙……估计是……不会再来了吧?】
正在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樱花林中却慢慢浮现出一抹猩红色。有个穿着松松垮垮和服的男子,正撑着一把红伞向楚青霜所在的八重樱走来。漫天花雨下,男子上白下黑的头发嚣张的耸立着,金色的竖瞳满怀趣味的盯着青衣少年,唇边渐渐逸出一抹坏笑:“呦~听京都的家伙们说,你很强。来和本大爷打一场,输了的话,来做本大爷的部下吧。”
青衣少年淡然的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京都城,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挑眉:“部下?京都的百鬼之王不是酒吞童子吗?”
“你是真的不知道?”撑着红伞的男子眼中划过一丝光亮,“京都现在的首领,可是我滑头鬼啊。”
一直不想去相信的真相在这一刻浮出水面,楚青霜抿了抿唇,自己不是不知道京都妖怪们的秩序被重订了,只是,自己不愿意去往深处想。
青衣少年慢慢在八重樱上站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风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环绕着青衣少年,四周的空气流动方向都开始改变。撑着红伞的滑头鬼兴奋的笑起来,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明镜止水。”
滑头鬼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直至消失,青衣少年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对方身旁掠过,有跟随着滑头鬼的小妖怪站出来阻拦青衣少年,还未触及就已经被凭空冒起的火焰灼烧成了灰烬。撑着红伞的男子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端起手中的酒盏笑了出来:“啧~被无视的真彻底啊~既非鬼魅,亦非神明,你究竟是什么?”
肆意刮来的风吹乱了小庭院中的一切,十二式神中的一半都显现出了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白狐狸一样的男子斜倚在榻榻米上,晃悠着手中的蝙蝠扇,眯起眼睛对着凭空出现的青衣少年笑起来:“哦呀~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酒吞童子……是不是已经过了三途川?”
“嘛~可以这么说吧。”
“他……转世了没有?”
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子用蝙蝠扇挡住了下半张脸,狐狸一般的双眸淡淡的看着青衣少年:“百鬼之王的罪孽……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除了啊。”
糟乱不安的气终于平静了下来,楚青霜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他转世……让他下辈子做个好人吧……交换的代价,我来做你的式神……直到你踏过三途川。”
“契约成立,汝名为——青鸾。”
青衣少年的身形慢慢隐没在空气里,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子叹了口气:“呀咧呀咧~还以为会被撕成碎片呢,真是可怕。”
十二式神闻言齐齐看了过来,很是担忧,男子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口中却喃喃道:“好人……吗……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呢……”
八重樱上的花瓣又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青衣少年悄然坐在了枝干上,轻轻收拢了双袖,看着远方出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安倍晴明终于呼唤出“青鸾”时,青衣少年轻松的挡住了失控的腾蛇,单手放倒了腾蛇后,楚青霜看了看那个身着红色狩衣的名为“昌浩”的少年,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男子,摇了摇头:“晴明……你老了……”
“所以……你离自由也不远了。”魂魄离体状态的男子轻笑着出声,“嘛~一直都没怎么让你行使作为式神的职责,所以……如果我不在了,麻烦你照看着昌浩。”
身着红色狩衣的少年讶异的抬起头:“爷爷?”
安抚性的摸了摸自家孙子的头顶,安倍晴明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昌浩……如果有一天,你能让青鸾心甘情愿的成为供你驱使的式神,那么……你就成为比我厉害的阴阳师了。”
“可是我有红莲!”少年倔强的扬起脸。
“嘁~”楚青霜不屑的撇过头。
身着红衣的少年在那之后,最终没有喊出“青鸾”。拥有“见鬼”能力的人类越来越少,而妖怪们也越来越少,四周越来越静,楚青霜仿若又回到了成为磔架的日子。周围的樱花树因为京都日益城市化而被砍掉了,只剩下粗壮的八重樱。八重樱下渐渐出现了一条可供普通人行走的小路,而能看见楚青霜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几百年就这么过去,某日楚青霜无聊的在树上做起了倒挂,视线却和一个脸色灰暗的孩子对上了。一般情况下,这孩子一定会径直穿过楚青霜的身体,可是这个孩子不一样,他尖叫了一声,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和他一起走的孩子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
“夏目怎么又这样啊?”
“别管他,平时就这么奇怪,总是爱说谎!”
“就是啊,他一定是想引起大家注意才故意装出这个样子的!”
“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青衣少年挑了挑眉,从树上翻下来,朝着逃走的那个孩子的方向追去,扬起了一阵风,周围的小孩子吓了一跳。
“哇~怎么起风了?”
跑了满身大汗的孩子扶着墙壁大口的喘气,浅金色的头发发梢往下滴起了水珠。他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一眼,确定什么都没有后,才露出放心的笑容,耳畔却忽然响起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你……能看得见我?”
浅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