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耐心让它逐步通往胜利的大门,它依靠自残和噩梦来削弱卓茜茜的意志,让这个小女孩时时刻刻都处于神经紧绷却极端虚弱的状态,只有这样的状态,它才可以打败这个茁壮的灵魂,并占领这个躯壳。
最开始它能占领这个躯壳的时间很少,一般都是半夜凌晨,趁着卓茜茜深陷于噩梦当中的时刻,它控制了这具身体,一具真正的身体。
影鬼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起就没有躯壳,它是怨气的集合体,拥有许多个受害者的混乱记忆。
最初诞生的那段时间,它几乎没有自我意志,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被那些混乱的、满是鲜血的记忆包围着。直到有一天,它从那些混乱记忆里脱颖而出,获得了自我思考和喘息的空间。
它生来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它生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替那些可怜的受害者报仇雪恨,为此它可以不择手段。
“这也算是手段的一种吗?”影鬼思考着自己的妖生,然后站起来,从病床上跳下来,走到了温珊的面前,同时伸手握住了她温暖的手心。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副母女和谐的场景,女儿挨着妈妈,握着母亲的手,就好像在撒娇。
影鬼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来占据卓茜茜的这副躯壳,但这半年时间,也是它第一次体会到,一个被母亲极尽疼爱的小女孩的感受。
那种被人爱着的感觉。
每个日夜,无论影鬼多晚醒来,当它控制着卓茜茜的身体离开床,摇摇晃晃想往外走时,将她抱回来的一定是温珊。
温珊会用温暖的怀抱温暖她,用轻柔的语气哄着她,温珊还会唱歌,她哼着听不清词的曲儿,调子轻盈得如同幻境,把影鬼带进久违却万分可怕的宁静之中。
在温珊哼着歌曲哄她睡觉的时刻,是影鬼永远都不会被脑海里那些可怖记忆所侵扰的时刻。
被人爱着,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
“卓茜茜拥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太幸运了。”影鬼握着她的手,忍不住自言自语,“我就没有母亲,当然,我也不可能拥有母亲。”
“我生来就是个孤零零的、充满邪恶的、被世人所唾弃的妖怪。”
“好羡慕卓茜茜……她能够拥有你,让我感到无比嫉妒,但我也很清楚,我恐怕永远不能取代她,不能取代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影鬼忽然说:“所以,我决定把她还给你。”
这一次,听见影鬼这句话的温珊,突然不复之前面无表情的木讷样子了,她微微抬起头,用略带着微光的眼神看着影鬼,那眼神中充斥着希翼。
影鬼是认真的,她强调:“我可以把她还给你,我保证,五天之内,她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来。”
“所以……”影鬼伸出手臂抱住了温珊的腰,她个子太矮了,只能把脸埋进温珊的胸腹部位,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再给我唱歌吧,妈妈。”
卓明宇回到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温珊坐在病床床头,低声唱着那个她不知道唱过多少遍的安眠曲。
这首安眠曲据说是温珊的母亲,在她小时候也经常唱的,是国家动荡时期,一个落魄的道士教给温珊她曾祖母的歌曲,之后很是神奇的代代相传了。
温珊一边哼歌,一手则抚摸着床上卓茜茜的小脑袋,卓茜茜缩在被子里,睡得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那瞬间卓明宇还以为回到了过去,女儿的躯壳还未被妖怪侵占的时候,每天卓明宇加班晚了半夜回家,看见的都是妻子温柔哄着女儿入睡、这么温馨的一幕。
可是这种温馨只是一种幻觉,当卓明宇定眼望过去时,他依然还是可以看见卓茜茜身上环绕着的黑色雾气,在她周围肆虐翻涌。
那毫无疑问是那只妖怪给他营造的幻象,意识到这一点的卓明宇内心恼怒,他握紧拳头,站病房的外面咬牙切齿。
他会夺回来的,他的人生,他的一切。
天明时刻,东方肚白。第一缕晨曦的光芒逐渐开始照耀这片大地,阳光渗透过病房里的窗帘洋洋洒洒在病床上。
虽然清晨的光芒已经初步照亮了大地,但实际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依然沉浸于睡梦中。
医院的大门全天二十四小时敞开着,医生护士同样也是二十四小时轮流换班,为了接待一些随时可能在半夜三更会发病的病人,没有人能够休息。
一位跛脚的黑衣男人从街道的偏僻角落里走了过来,他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医院大厅门口装好的摄像头。
男人站在摄像头拍摄不到的阴影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掉头,往医院旁边的一条巷子里走,医院应该有后门,有安全通道。
现在正是城市清洁环卫部门拉着车,挨个去医院回收垃圾的时间段,因为医疗设备产生的医疗垃圾比较特殊,需要专人来回收处理。
同时还有一些长时间无人认领的尸体,按照规定可以贡献给医学院的学生来做实验。
当然,也有可能会拿去另做他用。
总之,医院这种地方,处于生与死的灰色地带。
跛脚的男人顺着医院旁边的巷子一直走到了医院大楼的后门,果然看见了环卫部门的垃圾回收专用车,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就着成堆的垃圾往车上搬,他们动作很快,很快就搬得差不多了。
这时医院后门出来了一个穿白大褂可能是医生的人物,和几个回收站的工作人员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