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也没什么读史书的习惯,都是听别人随口说的。不过不是有句话说,历史只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嘛。”
顾曲的双眼里闪现出纯粹的信任,几缕清辉倾洒下来,点点滴滴像是融入了他的瞳孔里。
“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你说他有留下曲谱,你上次弹过的那几首曲子就是他留下来的吧?能想出这么温柔曲调的一定不可能是坏人,所以我相信你的话,也愿意信任他。”
“至于真心,可惜我是没机会了,这个要长久交往以后才能知道呀。”
对视着那双纯澈的眼睛,柳问琴突然觉得美妙的乐声自心底流淌而出。
自苏醒以后就在他脑海中叫嚣的记忆也随着乐声沉静了下来,它们依然历历在目,却不再惊心动魄。仿佛在这一瞬间,以往他给自己一环环叠加上的镣铐全部解开了,整个人轻得快要飘起来。
轻松感充盈在四肢百骸,他现在感觉精神百倍,只想把这每一丝豁然都汇成琴声。
“君仪,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要不你还是弹个琴自我排解吧……”
看见柳问琴一副愣神的样子,顾曲小心翼翼地出声。
柳问琴回过神来,几乎忍耐不住脸上的笑意:“不,谢谢,我很高兴能向你倾诉。”
“那你弹个琴感谢我?”顾曲眼睛一亮。
“……不。”笑意立刻消散。
其实,要是他现在弹琴的话,还真的担心什么真心都能被这家伙听透了。
第13章 玄默
第二天一早,柳问琴又是被勒醒的。
因为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勉强够两个高个子的成年男性挤,柳问琴和顾曲也都不在意这些,昨晚聊困了就凑合着背靠背睡下了。
本以为上次顾曲是喝醉酒才会乱抱人的,可现在的柳问琴再次感受到了那似曾相识的窒息感。
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果然又是一头乱蓬蓬的发丝。
……为什么这家伙每次睡觉都要找个东西死死抱着?天天这样蜷着睡不累吗?
柳问琴无奈地动了动胳膊想爬起来,但这次顾曲很快就醒了。
“唔。”他的双手还死死箍着柳问琴的腰,迷迷糊糊地仰起头半睁开眼。
一看清眼前的人,他猛地睁大眼睛蹦了起来,然后马上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凑上去抓住柳问琴的肩膀一脸兴奋:
“君仪!我跟你说!我昨天做梦的时候终于想到要怎么演了!安全感,没错,安全感!”
他喃喃自语般的嘀咕。
“姜安那时候还没丧心病狂,他一定感觉很孤独很不安,所以第二人格诞生了!第二人格的到来就像是一位来拜访的老朋友,和他彻夜长谈再相拥而眠,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以为了这份安全感他宁愿从此放弃自己的人性!”
顾曲的眼睛本来就又大又漂亮,他现在睁大了眼睛,瞳孔里舞动着雀跃的光芒,舒展开的优美线条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柳问琴其实没听清楚他连珠炮似的在讲些什么,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的脸欣赏了半晌。
然后看到他跃跃欲试地给导演打了电话。
柳问琴:……稍等?我们现在这样很容易惹人误会的,先起来洗漱用饭好吗??
这场戏的布局并不复杂,剧组的动作又很麻利,三个小时后剧组人员已经全部到齐布置好场景,柳问琴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也就顺势坐在旁边围观顾曲拍戏了。
这部电影的导演名叫乐正海,少见的复姓,年纪挺大为人却很随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在打量别人时目光又极其锐利。
他和他团队里的人也都是同样的好说话,在表示只要不妨碍进度,并不介意柳问琴来旁观后,他挥挥手让顾曲准备开始拍摄。
戏一开拍,柳问琴再次清晰感觉到顾曲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跟他们上次对戏时又完全不同,上一次顾曲为了引导他而把重点放在了他身上,可以说那时候顾曲的举手投足都是为了能让柳问琴入戏,可他自己并没有完全放开毫无顾忌地去演戏。
而这一次他聚精会神地刻画着角色的蜕变,外界的一切骤然被隔离开来,顾曲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都为姜安而生,他在一笔一划诠释着自己想象中的世界。
如果说和柳问琴练习时的顾曲是柄质朴无锋的木剑,那现在的他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褪去了小心翼翼的保护后尽情挥斥纵横,展现着天下无有的杀伐凌厉。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青年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他的双腿轻轻晃动,身体有些无意识地蜷缩着。
他的眼神空茫,明明盯着对面的墙壁,却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像是被毒蛇狠咬了一口一样,青年的脸部肌肉猛地抽搐了起来,他的眼里流露出无比的惊恐,嘴唇快速地细微开合,像是在恳请,又像是在祷告。
一段时间后,仿佛是被说服了,青年的表情渐渐有些放松,但他的眼里还含着不可置信和隐隐约约的试探。
青年的神情不断变化着,他一下哭一下笑,要是只看表情,谁都会以为他正在和一位相见恨晚的好友聊天。
可是偏偏镜头之中,他的面前空无一物,这让每一个目睹这一现象的人都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
青年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坐直了身子,双手轻轻放在腿上。
他的手指一颤,然后两只手慢慢靠近,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他的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