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几乎有些惊叹,随即想到,庄慈联系过关陆。他勉强做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彻底醉倒了。
关陆坐着醒了会儿酒,招手结账,安顿好醉醺醺的陈耀,找代驾回苏家。西山庭沿山而建,盘旋的路面平滑,视野开阔。这个季节六点就好似九点,夜里驾车跑这段路,车轮像压在淡淡的银色月光上,车内的音乐也是合衬情境的舒缓怀旧,放在电影里,该是男女主角久别重逢,相顾时情潮似海却欲语无言,只在微微山风中依靠并立。
可惜比起剧本,生活更像账单。费尽心机,千方百计的应付,压上全部感情,也不知对方买不买单。
那个对方或者是魏南,而他和庄慈,就是典型的一本烂帐。谁欠谁说不清,一笔勾销不甘心,要清零就纯属自欺欺人。
关陆进门,一楼的装饰座钟上时针指到八点,苏樱的绘画课进入尾声,没空来缠他。苏嘉媛夫妇则是从不干涉已成年的晚辈。他就这么一路无人问津的走,唯有临上楼前,e问他是否有兴趣吃宵夜,今天的甜点是蜂蜜香草帕什卡,关陆谢绝。
他不知为何,走到魏南房门外,不认真地敲了敲门,就推门往里走。
客房只有一层,没大到放眼找不到人的地步。魏南站在离卧室近一些的地方,外套挂起来了,穿着衬衣,较往日放松。于是关陆大脑里某些绷着拉扯的线也松下来了,这种感觉,像一个口渴的人被难以言喻的焦躁驱使前行,拨开灌木,忽然天清云淡,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
魏南的袖扣被取下,放在茶几上。他有几对大马士革金属织锦的袖扣,关陆走过去,拿起来辨认上面的花纹。这几对袖扣长得太像,关陆辨认不清,放回桌上,堂而皇之地占据了离魏南最近的沙发。
关陆说,“你那公司不是在皇后长期有房吗,我让司机把陈耀扔那了,让他呆一晚。”
魏南对此没有意见,只问他,“怎么想起送酒店了?”
陈耀和妻子都在宣台,他家里管得紧,不回家麻烦。哪怕陈耀醉得不省人事,按关陆的处事习惯,应该把他送回家,或是叫人来接。
关陆舔了舔嘴唇,“没办法,几杯酒下肚就话多,翻来覆去说忘不了当年出差亚非拉得了急性什么炎,家庭旅馆那台湾老板娘照顾好的……后来老板娘离婚了,为什么他没去找?因为发过誓要功成名就再回去。”他总结,“给他老婆听到,又得闹离婚。”
说完觉得哪不对,再看魏南,脑筋总算理清楚了,哪出了错,都是旧情人惹的祸。
关陆靠沙发坐着,皮面发凉,坐久了有种滑而暖的触感,更是懒得移动。他打不起精神,捡起被扔在沙发上的外衣抱住,直截了当地说,“别理我。”
这个样子,像他追魏南的某个时候。他追得紧,魏南不回应,关陆被吊在半空中,久了也烦躁。清醒时不说,醉了才表现出来。最出格的一次,他喝醉了就跑去找魏南,那时魏南还不长驻景安,没住颐园,住市郊别墅。关陆也不记得进门做了什么,据说是不睡客房,抱着魏南的沙发不撒手。第二天,双方见面跟没事发生似的,关陆还昧着良心夸:您这沙发睡起来就是舒服。
魏南正打算泡茶,没理他。泡茶的动作不快不慢,听不见器皿碰撞。关陆靠着沙发,耳中捕捉到细小的热水冲进茶壶的声音。那声音也过去,热雾泛起,茶叶似乎换了一种,生鲜的香气与上次有差别。等到茶味充盈于室,又消散开些,魏南放一杯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关陆捧起茶杯,茶只倒了六分满,并不烫,杯壁上挂着小水珠。喝过半才尝出有一点佛手香,安静宁神的。关陆的酒意退了,爬起来跟魏南说,“苦。”
魏南望着他笑笑,端走他手上的茶,“那换一杯。”
这一换,换的是魏南那杯。关陆喝了一口,更苦,他放下茶杯,感叹道,“还不如不换。”
次日下午,魏南约了楚女士。这对母子昨天并不是没空,今天上午也并不是没空,但要约一定会定一个这样的日期。许是太早不免有不留人余裕之嫌,再晚又品不出那份看重会面对象的意味。
关陆今日有大把闲暇,整日陪苏樱画画。
待魏南回来,正是下午,关陆坐在花厅,翻苏樱的画册,对魏南说苏樱画了张他的肖像,但他觉得并不像他。
魏南看那画册,说你很喜欢苏樱,又问,“喜欢小孩子?”
这个问题有澄清的必要,关陆想了想,纠正说,“我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有时候还喜欢欺负别人家的孩子。”
这时关陆放下手机,察觉魏南似乎有话要讲。可他最终闲谈下去,没开口。
次日,关陆收到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端的女声没有年轻姑娘的脆,极之温柔清晰,条理分明的说明来意,是希望知道关陆是否方便,定个日期一聚。她语气和悦,与魏南不同。发过几封邮件,关陆没理由不第一时间认出她的身份,尊称一声伯母。双方都给足了面子,顺利商定好时间和地点。关陆一面与魏南他妈说话,一面暗自好奇,难道魏南昨晚没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的分心没瞒过楚女士,电话那头,楚女士放缓语速,说,“我们都知道,魏南不喜欢我干涉他的事。他知道我会直接联系你,我来找你,你要拒绝也不必有任何顾虑。”
关陆顿了顿,“那您为什么……”
楚女士听着,却没听见下文。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