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还是喜欢女子些。”我重新坐回软榻上,索性无礼地躺了上去,也未脱鞋,那红衣少年看得眉头都拧起来了,“既然雪隐知我脾性,为何不直接去暖香楼?男人的腰身,抱起来可太硬了呢。”
沈雪隐笑了一笑,站起身来,揽过身边少年的肩膀:“雪隐可不觉得,我相信,云华过了今夜也必有改观。时辰正好,我自去寻欢,先离席了。”
我豁得坐起,不是吧,你这意思是要把我撇下自个儿逃跑啊!边上这么个大活人,又是个吹胡子瞪眼的烈性子,给我一条活路行不行。我嘴里“雪”字还未出口,那人就跟早有预料似的,抓过桌上折扇,领着小童男侍一溜烟地打脚走了,这速度快得我目瞪口呆,沈雪隐到底是去“寻欢”还是投胎,他不是又来坑我吧?
屋内顿时寂静非常,我尴尬地把四周都看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到那名红衣少年身上。少年一脸鄙夷地看向我,握紧着拳头,脑中定然觉得面前家伙必是个粗鲁又好色的江湖混混。
那眉眼间的倔强之气太过熟悉,我不由得转开视线:“这位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为何要告诉你!”
我笑了笑:“好吧,那我先说,在下云华,喜好的是柔软女子,让你留下来并无他意,便只同我说个话吧。”
少年盯了我一会儿,忽而哼了一声:“乔剑红。”
这孩子可真老实啊
,居然把真名都说出来了,一般来讲,烟花之地情感虚假,自然也多以艺名示人,没有自曝真名的道理。只是这种一根筋的笨拙样,和某个人还真是相似。我示意他过来坐下,递给他一些糕点吃食:“听着是个好名字,不过为防绕口,还是叫你乔儿吧。”
“哼,你们这些人多为肉麻,随你怎么叫喊,我便当没听见。”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从果盘里拿了一糕吃,看来这小子饿着肚子,看见吃的也端不住架子,专挑管饱的入嘴。
我看着他墨黑长发从肩头不经意地洒落下来,红衣之上一段白皙脖颈,仿佛看到年少时的掌门,不禁心中怜惜,问道:“乔儿,你为何会进临风楼?”
少年僵了一僵,双手更加握紧了:“有甚为什么,没见过生活所迫之人么!你这客人好生多嘴!”
我无奈喝了一杯酒,为什么无论是乔儿还是掌门,我都得被他们提着嗓门追着骂啊,真是没有天理,难道我云华就长了一张讨骂可欺的脸孔,他们一个个的,居然都这般不客气。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乔儿把手中糕点放回果盘,蹙眉道:“……我要养育胞弟,自然不能恣意生活,若只身一人,断不肯堕入这种地方。”
我心中微微一动,叹道:“手足情深,想必令弟一定是乔儿珍视之人,所以才愿意为他牺牲至此吧。”
少年一字一句:“那是自然,天下之大,他是唯一的至亲者,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守护他。”
眼前霎时时光回溯,我在朦胧的灯光中依稀看到过去的影子。
——掌门,云华发誓,再不让你躲藏于这般寒冷山洞,再不让你吐血受伤,这一辈子,纵然性命微于尘土,也要守护在你身旁。
——胡言乱语,我已……无妨……可是别再哭了……
那双手艰难抚过我眼角的触感,还犹在脑海,记忆中被刺痛的感觉,仿佛一颗坚实的种子,深深地根植在胸口。
我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年,忽而道:“乔儿,我可以抱一抱你么。”
少年没料到这般唐突言语,顿时满脸绯红,大惊道:“什,什么!你这人……”
“不,应该说,我可以亲你么。”
……
明灯酒香里,年少时的凤尧站在我的面前,红衣灼灼,乌发如泼墨。那人双目看向我,漆黑瞳眸中闪
烁着坚定的倔强,我向他俯下身,双手托住他的脸颊,那人气息拂过我的皮肤,耳畔似有人声轻叹着“云华”“云华”,我闭上眼睛,仿佛在时光的罅隙里,轻轻吻上了那人的额头。
十一 夜归
找到沈雪隐的时候那人坐在水池的石阶上,衣角已被池水浸湿,脚边滚满了酒瓶子,他微微勾着嘴角,似是醉了,身边不见那个青衣少年,大概是被打发走了。
我摇了摇头,把他从池子里拖起来,那人脚步不稳,无力地摇晃了几下,便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模模糊糊地笑了两声。沈雪隐喝醉颇为麻烦,他这寻欢作乐得可是过了头,我叫了他两声,那人迷瞪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忽而笑了:“云华……”
“是我,”我抓着他的手腕把那人扶了扶正,“你怎醉成这样?”
“我怎会醉……是云华……你醉了……”
和醉鬼说话还要理清逻辑的人一定是傻瓜,我含糊地说着“是啊是啊我醉,那我们回去吧”,那人看着我点了点头,忽然脚下一软,居然就这么直接醉瘫了下去。
我额上青筋两根……沈雪隐!这又是闹哪样啊!
临风楼回去这条路颇为难走,道路四通八达不说,我又不熟悉这边的地带,背着一个烂醉的沈雪隐,真是举步维艰。我在心里把那损友翻面儿似的来回骂了个遍,停下来歇了歇,又继续慢慢拖拖地往沈府走去。
“云华……今晚你可高兴?”背上那人还在不安分地说着醉语,我把他往上抬了抬,累得张嘴大喘气:“雪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