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一走出去,公子昭就闭上了眼睛,公子无亏盯着公子昭,脸颊上的污泥擦干净,公子昭原本的面容就露/出来了,消瘦了太多,双颊凹陷,眼眶突出,面容充斥着死灰一般的绝望。
公子昭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公子无亏则是默默的将他的头发梳理起来,给他束好,动作十分温柔,也不嫌弃公子昭,还会问他疼不疼。
但是公子昭始终不肯说话,也不看他一眼。
公子无亏给他梳理完头发,眼圈已经红的要肿起来,看着公子昭这个模样,心里难受的厉害,低声说:“昭儿,是哥/哥错了,你要哥/哥怎么样才肯理我,你为何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要我给你跪下认错么?”
他说着,闭着眼睛的公子昭突然听到“嘭!”的一声,竟然真的是下跪的声音,公子昭惊得睁开眼睛。
公子无亏双膝跪在地上,声音沙哑的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说说话,起码你告诉我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可以么?”
公子无亏一边说,一边说很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样子仿佛非常痛苦,公子昭似乎终于肯正眼看他了,有些着急,“嘭”一声竟然从榻上翻了下来,他满身都是伤口,难免撞到,疼的“嘶”了一声。
公子无亏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将公子昭扶起来,如今的公子昭身材抽高了,再不是那个小个子拽着无亏袖口的人了,公子无亏想将他抱起来,抱上榻,但是别看公子昭被/虐/待的消瘦,但是骨架子又沉又大,公子无亏竟然抱不动他。
公子昭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仿佛是锉刀,说:“扶我就行。”
公子无亏连忙扶着他,公子昭另外一手扶在榻上,使劲撑起来,自己爬上了榻。
公子无亏赶紧扶着他躺下来,轻声说:“这样可以么,会碰到伤口么?”
公子昭轻轻摇了摇头,公子无亏在榻边坐下来,伸手握着公子昭的手,恐怕他会消失一样。
公子昭侧头看着他,声音沙哑沧桑,却很轻很轻的说:“昭儿永远不会恨哥/哥,永远也不会,无论大哥做什么……只是……”
公子昭说着,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嗓子滚动了好几下,说:“只是无颜面见大哥。”
公子无亏说:“为什么这样说?昭儿,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临淄城传来你的死讯的时候,哥/哥有多后悔,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公子昭笑了笑,说:“昭儿就知道,哥/哥还是心疼我的。”
公子无亏抿了抿嘴唇,说:“哥/哥之前做的不对,我对你不起,因为君父总是偏心与你,哥/哥也想/做的好,得到君父的夸赞,可是永远也得不到,便拿你撒气了,是我的不对。”
公子昭摇了摇头,说:“我并未放在心上。”
他说着,眼神有些暗淡,又说:“倒是如今,昭儿因为失误,不仅被俘,而且还成为了大哥和二伯的拖累,又成了残废……大哥尚可安心了,昭儿这般残缺之人,无法继承侯位,从今往后,君父只能偏心大哥一个人了。”
公子无亏听他这么说,心里竟然没有半分高兴,公子昭说得对,他失误被俘,还要让吴纠和公子无亏冒死相救,若不是因为公子昭被俘,齐侯便狠心下来,将鄋瞒剿灭了,如今鄋瞒人兵败,还能求和,公子昭心里最过不去的是这一关。
再有就是,在古代身/体残缺的人,是一种罪过,例如鲁国在闹饥/荒的时候,就下令斩杀那种胸/部有残缺的人来缩短人口,还是鲁大夫臧辰力荐废除这条法/令。
身/体残缺在古代是不祥,和不正的代/表,这样的人无法继承国君之位,连个士大夫都当不了。
公子无亏眼圈红得厉害,双手举起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泪还是顺着眼眶流下来,止都止不住,说:“哥/哥真的很想得到君父的青睐,但是不是这样得到,昭儿,你骂哥/哥罢!”
公子昭慢慢抬起手来,用他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擦了一下公子无亏的眼角,轻声说:“大哥,这不是你的错,是昭儿自负武断,才造成了兵败被俘的大错,是我的错……大哥,别哭了,你这样哭,昭儿心里更难受。”
吴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公子昭肯张口说话了,但是公子无亏眼睛肿的仿佛是核桃,吴纠叹了口气,说:“长公子,明日还要会盟,千万别叫人鄋瞒人看了笑话,如今咱们找到了幼公子,而且还占尽了上风,鄋瞒人不同意也要同意,一切都是囊中取物,只等不日上路,送幼公子回临淄城里,长公子别太伤心。”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的确不能让鄋瞒人看了笑话,不过他因为刚才太激动,有些抽噎,如今想停都停不下来。
公子昭伸手轻轻的给公子无亏抚着后背,笑声沙哑,但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说:“大哥,看你哭的,若要让君父看到了,怕又要对大哥有偏见了。”
鄋瞒人的态度很差,晚上三个人便在一个营帐里度过,而且只有一张小榻,公子昭睡在榻上,公子无亏守在一边,吴纠就睡在席子上,盖着自己的外袍。
公子无亏一夜都没有合眼,因为不敢合眼,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伤痕累累,公子无亏心脏都要裂开了,他突然明白自己以前和弟/弟争宠,还有迁怒弟/弟的举动是多么的儿戏可笑。
公子无亏轻轻/抚/摸/着公子昭的鬓发,眼睛反复的发酸,就这么盯着一晚上,恨不得都不敢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