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追睁开眼睛,额上隐隐有些冷汗。
“怎么样?”陶玉儿问。
陆追迟疑了一下,答:“像是做了一场极长的梦。”
陶玉儿道:“那阵法呢?”
陆追点头:“记住了大半,看起来似乎是脱胎于冥月墓前镜花阵,若能参透之后举一反三,下回应当就不必再硬闯。”
“你很聪明。”陶玉儿赞许,“待今晚有空,我再继续教你,不过现在不成,你爹他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萧澜便敲了敲门。
“如何了?”陶玉儿打开门。
萧澜有些无奈:“刘成死了。”
陆追坐在床上,道:“死了?”
“被巫毒之术折磨得奄奄一息,本就靠药续命,现在那老头跑了,他如何还能活得下去,曹大哥好心喂了他伤药,也没顶住多久。”萧澜侧身,让陆无名也进屋。
“听他的样子,应当还没完全被炼成食金兽。”陆追道,“那审出什么了?”
“那老头名叫蝠,应当就是暗中写信,召集各江湖门派来洄霜城的幕后人。”陆无名道。
陆追吃惊:“当真?”
“据刘成供认,是蝠在得意忘形时亲口承认,说之所以要将众多江湖人引诱到洄霜城,就是为了从中挑出一个最贪婪,最狠毒的。”陆无名道,“他没必要说谎。”
“若真如此,那多年前在武林中散布谣言,又写信给裘鹏的,岂非也是他?”陆追道。
陆无名点头。
追查了这么久的事情,此番总算柳暗花明有了线索,陆追也不知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更加惋惜——居然让对方跑了。
陆无名道:“蝠只将刘成当做猛兽驯养,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因此也不知其来路。”
“那我在冥月墓中遇到的食金兽,是这个蝠吗?”陆追又问。
陆无名与萧澜相互对视一眼,倒是难得默契——先前担心那个傀儡木偶会让他多想,因此两人都没主动提过这茬。
陆追看出端倪:“说。”
陆无名咳嗽两声,将枯井中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追倒是没有多惊慌,只是问:“从我这拿走的东西,是那段记忆吗?”
萧澜点头:“或许。”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算不错。”陆追将被子裹紧了些。先前以为自己的失忆是鬼姑姑在作祟,那丢掉的过往还不知会有多少,可如果换成蝠,那顶多就是与之相遇的那段曾经,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萧澜问:“冷吗?”
陆追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是看自己方才拢了下被子,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只有答:“不冷。”
萧澜笑笑:“嗯。”
“若多年前是蝠将杀手引到萧家,八成是为了红莲盏,那在李银动手之时,他也该在附近守着,准备抢东西才对。”陆追看着陶玉儿,“冒昧问一句,夫人可见过此人?”
陶玉儿摇头:“我那阵带着澜儿去了城外,回去之后一切都晚了,除了翡灵,现场再无其他人。”
陆追陷入沉思。
数年前是为了红莲盏,还勉强能解释通。可数年后又处心积虑,设计将下三滥的门派都引到洄霜城,只为找出一个最恶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陆无名却在想另一件事。
这世间让人失忆的方法有千百种,独独这做个人偶钉上生辰八字,却闻所未闻,那更像是诅咒。
况且什么叫提醒他莫要忘,即便记住了,又能做什么?
一切事情都发生在那幽深的墓穴中,想要探得答案,鬼姑姑才是距离真相最近的那个人。
萧澜道:“我回去。”
一语既出,所有人都皱眉。
“我知道该怎么做,”萧澜道,“放心吧。”
陆无名对此自然不会有意见,陶玉儿虽有些犹豫,却也知道鬼姑姑不会就此罢手,这一面迟早都要见,而且既然是花了十几年心血才栽培出的继任者,应当也不会轻易反目。
“冥月墓的人现在何处?”陆追问。
萧澜道:“城郊山中。”
陆追与他对视片刻,叮嘱:“多加小心。”
陆无名道:“我随你一道去。”
陆追吃惊:“爹去做什么?”
陆无名胸闷了一下。
就凭你方才那牵肠挂肚的眼神,现在却问你老子为何要去?
陆追:“……”
陆追道:“多谢爹。”
陶玉儿倒是对陆无名改观些许,这时还真有几分做爹的样子。
众人简单商议了几句,便各自散去准备,待屋里只剩下陆追一人时,他方才松开一直攥紧的右手,一枚小小的松果滚落出来,那是他从枕边香囊中随手取出的,四周有尖锐的小刺,可以扎入手心,让疼痛帮自己保持清醒。
方才陶夫人说要闭目凝神传授阵法,他记得萧澜与爹的叮嘱,便暗中握了一枚松塔在手中。果不其然,阵法教到一半,晕眩的感觉便层层涌上,眼前也出现了幻觉。
幸亏有锐利的痛感不断自手心传来,他才一直保持着应有的清醒——而意料之中的,最后又是冥月墓。
陆追揉了揉手上的红痕,向后靠在软垫上,深深叹了口气。
陆无名与萧澜出了客栈。
虽说是要同往,但两人自然不会光明正大并肩而行,一路都是一明一暗,一前一后。
城外荒山,冥月墓小弟子连滚带爬跑到山洞中,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姑,少主人回来了。”
鬼姑姑沙哑道:“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