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正纵是被解开穴道,也因逆血翻涌,无力再挣扎,只能被抱着远离崖边。他脸颊苍白如纸,殷红的嘴唇沾满了鲜血,眼中的黑暗一点一点蔓延,竟不再像个十三岁的少年,而成了一个灵魂与北漠一同堕入深渊的恶魔。闭上的眼睛掩去了全部的疯狂与绝望,最终只余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承载了一个少年七年的美好,无声地破碎开来,消失在他脏乱不堪的衣襟里。
他唇瓣轻启,一声“漠漠”终泯灭在唇边。
* * * * * * *
北漠只觉得自己在不停下坠,笑忘崖的雾气缭绕,弥漫在他眼前,他闭上眼,眼中却闪过从小一起训练的三个伙伴,那三人,本该是与他纵不同日生,也会同日死的,没想到今个倒是他先死了。又闪过小少爷那总笑得灿烂的脸庞,从六岁的黄发稚童到如今十三岁的翩翩少年,他好像没有一日不缠在自己身边,北漠从来僵硬的面部表情突然柔和了一点,慢慢扯出一个笑容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脊椎重重砸在石头上,一种这辈子都没感受过的痛苦蔓延开来,可只一瞬,他便没了感觉,只觉得意识慢慢、慢慢地涣散开来。虽临死亡,北漠心中却是释然。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写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主,北漠虽然面瘫了点,但是小少爷这么多年,怎么也产生了一些感情的,只是说这个感情无关爱情而已。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陶渊明《似挽歌词》
☆、北漠:我好像没有死透
“阿商,快来!哥哥醒了!”清脆的女声将床上人的意识从混沌中拉回,他无意识地抬手,喉间发出嘶哑模糊的声音:“唔……”
被唤作“阿商”的男子连忙端着一盆热水跑过来,将拧好的毛巾递给床边焦急又欣喜的女子。
“再端一杯温水来!”女子一边吩咐道,一边细细擦拭着床上男子苍白的脸庞,试图减少一些他的痛苦。
北漠费力睁开眼,眼前模糊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这是个……女人……
而且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子,大概不过二八妙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桃腮含笑,美目流盼,气若幽兰,虽着一身布衣,却有一种轻灵之感,而非凡尘俗事累身之人。
“哥!感觉好些了吗?”女子轻轻托起他的头,将温水喂入他嘴里,又拿起干毛巾拭去流出来的水,抱怨着,“你瞧瞧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真是的……”
“姑娘,谢谢你救了我。”虽然北漠对从笑忘崖掉下来还能活下来表示不可思议,但还是礼貌地先道了谢。
女子一愣,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他,又扭头去看身后站着的男子。
“大概江玉哥因为走火入魔,脑子一时还不大清醒……”男子替她接过杯子和毛巾,搁置到一旁。他看起来比女子小一两岁,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另还多带了两分稚嫩和澄澈。
北漠也愣了,试探着开口:“敢问姑娘和公子是?”为什么叫他“江玉哥”?
“哥……”女子眼眶红了,“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北漠沉默地看着她。
大眼瞪小眼半晌后,女子又开了口,这次颇有些恶狠狠的意味:“以后你练功我都要看着!听好了!你叫连江玉,父亲名讳连阙,母亲名讳霍妍妍,我是你妹妹连江棠,这是秦商,父亲的挚交秦伯伯的儿子。你这次因为练功法走火入魔,已经昏了六天了,好不容易醒了,这下可好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低,显得沮丧极了。
北漠心中却是一片动荡,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摔,再醒过来便已是翻天覆地。
他没死,或者说……他在另一个人身体里活过来了?
他从连江棠口中得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就是连江玉,年二十,因为练功时心神不稳,反导致走火入魔,只不过不是昏迷失忆,而是壳子里换人了。
这也不能怪连江玉意志不坚定,他原就有心魔,更莫说这连家功法可谓剑走偏锋,这两件事,即使北漠不是连江玉本人,也明白个中缘由——自北漠感觉到体内深厚且精纯的内力完全不该是这个年龄的人能达到的,再联系这个“连”姓,他便隐隐怀疑连江玉连江棠是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连家,待连江棠报出连阙和霍妍妍的名字时,他便完全确定了。
连家并非江湖大家,他们行事低调,家嗣也不多,更并不参与各种江湖纠纷,要在平时,本不是什么起眼的家族。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湖人追求的都是至高的武功和至上的权力,不知是从何处流传出来连家内力功法是几百年前本已失传的秘籍,甚至还加之改良,可谓事半功倍,其效逆天,那些真小人或伪君子便纷纷露出了丑恶的嘴脸,叫嚣着让连家交出秘籍,双拳难敌四手,连家不敌众人围剿,一个好好的家支离破碎,而大多数习了功法的直系在被围困不敌后都恪守家规,选择了自刎,最后竟只剩下当时的连家家主连阙与其发妻霍妍妍,两人纵是武功高强,最后也被那些欲壑难填之人围住,威逼利诱着要他们交出功法。连家因为这些人的贪婪而湮灭,连阙怎能不恨,功法他已经给了当年尚只有七岁的连江玉,并且由父亲带着安顿在了一个偏僻的村庄,他夫妻二人今日注定殒命在此,但这些害了他连家的人,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