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花开的次数越多,花期越久……人类,越不会珍惜。”
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樱花的原因,短暂,美好,而为他们的等待留有希望。
花期转瞬即逝,而剩余时间的等待便成了人类对美的执念。
而这一次,他再也等不到樱花再次开放的时候了……
少年慢慢的阖上眼眸,这一次,敛去了所有的柔光。
此时,在樱树的深处,原本沉睡着的小少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角湿润,缓缓的滑落下来。
人类对于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
出生时候的喧哗,再到最后时分的静默,像是闹剧一般讽刺。
羽生芥抱住已经没了气息的少年,蓝色的眸子缓缓的染上了墨色,原本熟悉的人类的气息也在这个瞬间湮灭。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同样被侵蚀,但是死的却是另一个人。
羽生芥攥紧衣袖,眼眸深邃冷冽,长发被夹杂的夜风吹起,整个人陌生极了。
他将下野谷抱起,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明明天地这样广阔无垠,他却迷惘不已。
觉察到了什么,羽生芥微微朝着前面望过去。
在氤氲朦胧的黑色雾气之中,渐渐的显露出一个银发的男人。
他红色的眼眸亮的诡异,在黑夜之中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眸里投影着,清晰不已。
俊美的脸上在看到羽生芥的瞬间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的勾起唇角,笑得邪魅肆意。
男人朝着羽生芥的方向走去,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手中拿着一个杯盏,比起普通的要大一些,在红釉内部之间盛着清澈醇香的酒。
明月映照在上面,摇晃美好,隐隐约约,有樱花的香味在浮动。
镜花水月一般虚幻。
羽生芥眼眸很冷,这么直直的看过去,月色之下,他的身影颀长,寂寥成一片。
银发俊美的大妖怪想要递给羽生芥的杯盏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晃神着,酒液也因为这么停滞的一个动作而洒出了些许。
“……喂,太冷淡了吧,新生的小家伙。”
男人这么说道,声音华丽低沉。
他对于黑发的少年这么称呼着,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羽生芥听到他对自己的称谓,抱住下野谷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些许,然后慌忙的像是缓过神来怕弄疼怀里的少年放松了力道。
他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在银发大妖怪口中随意的一句准确无误的称谓,却足够让他窒息难受。
少年知道,在这个夜色暗沉之中,他成为了半魔这样的存在。
男人这样唤他,不过是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刚刚融合之后的,新生稚嫩的魔罢了。
“……我是人类。”
“从始至终。”
羽生芥抿着唇,原本墨色的眼眸里的黑雾慢慢散去,澄澈纯粹的蓝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他长长的发也开始变回了原本的长度,长睫微颤。
男人将原本想要和少年对饮的妖铭酒缓缓的,优雅的收回,杯盏贴着自己的薄唇,微微一抬手腕尽数饮入喉中。
狭长绯红的眸在夜晚,耀眼的一如宝石的色泽。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小家伙?”
他这么说着,瞬间便移动了羽生芥的面前,无声无息,像空气一般。
如果不是他说话的话,少年根本觉察不了。
浓浓的黑色雾气,像是滴入墨的水泽极为浅淡的散开,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烟雾萦绕。
清风明月都在,恍惚之间,黑发的少年嗅到了他身上清浅的樱花混着酒的香味。
“初入黑夜,应该找不到归途了吧?”
银发俊美的大妖怪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冷冽的少年,唇角肆意勾起,一眼便望进了他眸底深处的迷惘。
羽生芥没有说话,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家还在,而他已经回不去了。
男人眯了眯眼眸,他的周身幽蓝色的火焰点点细碎,照亮了原本暗沉阴郁的黑暗。
“既然曾经是人类,现在这样的情况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银发俊美的大妖怪说着,语气里带着浅淡的笑意,眉眼也是,柔和极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黑发的少年不明所以,对于此时笑着有些夺目的男人说道。
他歪了歪头,本就邪肆的面容做出这样的举动稍微有些违和诡异,但是依旧赏心悦目。
男人抬起手,火焰也跟着他手指着的方向往前汇聚着,一点一点慢慢的将一条道路给点亮,宛如白昼一般。
“成魔之后,你多了一个归所,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羽生芥手一顿,蓝色的眸子寥深。
“我这副模样,还有归所吗?”
连羁绊,也被自己生生斩断了的人,哪里还有归所?
男人听后笑了笑。
“以往白昼是你的栖息之地,现在黑夜也成了你的所属地。”
“这也叫无处可归吗?小家伙……”
黑发的少年垂眸看着笑得肆意的大妖怪,突然有些羡慕起他的这种豁达的观点和态度。
他没有承认黑夜,也不敢再触碰白昼。
羽生芥良久,朝着男人微微颔首,然后看着那条被幽蓝色的火焰照亮的道路,慢慢的抱着下野谷离开了。
其实他很清楚,无论白昼黑夜,只要有羁绊的所在,他就不算无处可去。
这一段羁绊被自己生生斩断了,他所需要等待的不过是,下一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