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七公主脾气大的很,反复无常,是许多男儿心中的鬼见愁。而金仲是他们本家这一代最小的一个男丁,又天资聪颖,性情纯粹又宽和,大家都没指望他攀龙附凤,只爱随着他的心意当个正经文人,成为一代大贤。过两年再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妻子,夫妻二人终日谈诗论画,做一对大隐隐于市的神仙眷侣就完了。
金仲本人也是这般心思,素日沉醉书道,十分低调。
哪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或是“无心插柳柳成排”,也许是他的书法实在太符合圣人胃口,要么就是圣人也真看中了他的恬淡性情,就要招婿!
七公主一闹,金仲几个本家分家的叔伯也先后求到御前,诚惶诚恐的请罪,说金仲才疏学浅,当不起这般隆恩,求收回成命。
圣人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
想他多少年都不曾亲自指婚,好容易做一次,竟然双双反对!
而且关键是这次指婚他真的是全凭心意,是真心喜爱金仲为人才做此打算,并没有太多阴谋阳谋的算计,于是越发不乐。
金仲知道后险些急哭。
他自小就喜欢温柔女子,也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跟妻子琴瑟和鸣的场景,可,可,那位女子绝不可能是七公主呀!
且不说日常传闻,之前六月二十八马球赛场他亲眼见过七公主英姿,言行举止间也能窥探出她的一丝暴脾气。
且不论及样貌,也不必说什么感情处处就有了的话,金仲几乎早就能肯定,七公主必然不会是自己喜爱的女子!
若是自己真的成了驸马,这……这辈子就完了呀!
金家众人的态度叫圣人笑不出来,又想起七公主在自己跟前哭闹的情形,越发不悦,却没给答复,只是叫他们先回去。
金家是江南百年豪族,历朝历代以来虽没什么权倾一时的重臣,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大家圣贤不计其数,俨然是文坛屹立不倒的一面旗帜,无数文人心之所向,若是得罪了,当真要犯了众怒。
可……金口玉言呀!
下朝以后,圣人忍不住去皇后那里排解,素日善解人意的皇后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
圣人不由得薄怒道:“为何不发一言?”
皇后皱了皱眉,没忍住,也冷着脸道:“却叫臣妾说什么?您也知道金家轻易动不得,如何非要乱点鸳鸯谱?如今闹到这般田地,却如何是好?”
她家跟金家亦敌亦友,一般人家出身,自然清楚金家人的心思,怕是圣人自以为得意的驸马之位,人家避如蛇蝎!
圣人一时语塞,忍了又忍,倒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十圈,才黑着脸道:“朕的公主有什么配不上他的?竟引得全家来朕跟前哭诉,好似朕的女儿嫁不出去一般!别人家都求不来的荣光,他们却弃之如敝履,气杀朕也!”
皇后在心中冷笑,心道你还气,殊不知人家更气!
那肃妃的女儿哪里是什么好货,刁蛮任性,飞扬跋扈,对宫人动辄打骂,金家人如何会要这么一个媳妇!
况且驸马之位素来尴尬,而金家本就显赫,根本不需要牺牲本家子弟迎娶公主来贴金,最关键的还是金仲与七公主互看不上!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皇后面无表情道:“臣妾不过一介妇道人家,没见识,没法子。”
这会儿弄砸了才想起来同我商议,要做什么去了?谁愿意接着烫手的山芋!
然而却见圣人的眼光一闪,盯着皇后缓缓道:“咱们的九儿……”
皇后大怒,杏眼圆睁,几乎要拍案而起,当即道:“皇上,臣妾跟随您也有几十年了,为您生儿育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为何要这般糟践我们母女?七公主素来欺负小九好性儿,臣妾都忍了,可这回断然不可!臣妾才是皇后,凭什么她女儿不要的就要给我的小九?凭什么是她叫您下不来台,却要叫我们母女收拾残局?臣妾不服!”
皇后是当年先皇还没正式登基之前就给当今求的,当时是结结实实的下嫁,又是发妻,是以圣人一直十分敬重,皇后也不似一般后妃那样畏缩,帝后二人相处起来也颇似民间夫妻。
叫她反应这么大,本就有些心虚的圣人也没脸继续,只得讪讪的摸摸鼻子,搅混水道:“瞧你,朕不过随口一提,你却急了,哪里像是江南关家的女儿?”
皇后不理他,心道谁不知道你的伎俩?眼下只说玩笑,若是我不竭力反对,赶明儿你就能下旨了!
金家上下都不愿意跟皇室结亲,皇后却也不愿意叫自家女儿嫁这样的人。
本朝公主虽不能直接参与政事,可权力也很大,只要操作得当,亦可左右朝堂。
这两年几位皇子明争暗斗的越发激烈了,几位公主为了自己的下半生也是殚精竭虑,莫说联姻这等最有力最简单直接且稳定的联盟方式,便是日常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的。
金家名声虽大,可全家上下内外只沉醉于吟诗作对,没有一个有实权的……找这样的驸马有何用!来日为新皇谱写颂歌么?
帝后二人闹得不欢而散,皇后没留宿,圣人也干脆,径直去了肃妃那里,打算听听她的意思。
只是他却又打错了算盘,此事皇后尚且如此暴怒,更别提肃妃出身武将世家,进门就没给好脸,直辣辣道:“好歹七儿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皇上想指婚,总得提前说一声儿吧?金仲旁人